“嘭嘭嘭”,数十发礼炮一同从地面发射直入云霄,响彻长空。
细而高的唢呐声伴着厚重的锣鼓声竟也合奏出了一曲长长的喜悦,这是新娘子要来了!
紧接着,就是外头蓄势待发的炮竹此起彼伏的跳跃着,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它炸裂的呐喊声。人们捂着耳朵,却又依旧被这气氛鼓舞似的奋力伸着脖子往外看,厅堂本就不大,足以落脚的地方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刘蔷薇几人卯足九牛二虎之力 才堪堪站住了脚,却仍是被不断簇拥着的人群弄得东倒西歪。
浩浩荡荡的婚车队伍停在众人面前,大家都翘首以待的等着新娘的下车,终于,那穿着西装的新郎官小跑着到了一个车门前,拉着美丽的新娘下了车,众人都高兴的拍着手,但也仅是惊鸿一瞥,因为马上就要开席了。
众人渐渐散去,纷纷回到各自的席位上,但热闹可并没有因此而停滞。女人们话语间总离不开家长里短,正激烈而亲切地讨论着,时不时动作示意,便压低了声音,几个脑袋凑近低语些什么。男人们则是交杯换盏、高谈阔论,更有甚者,豪气在酒杯的助力下登上了桌子,待其冲破云霄之前,旁边的人又会急忙劝阻安抚。小孩的嬉闹声便也在管控者的放松下愈发高涨,有些在席间穿梭跑闹,有些则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小伙伴玩起时兴的游戏。像老师口中常常用来形容嘈杂的教室“菜市场”般,这里确实是一个欢乐的交换喜乐的菜市场。
刘蔷薇几人也回到了席位上,他们早早的就约定好了来占席位,就是希望可以坐在一起吃饭。此时,这几人正饥肠辘辘的等待着出锅的饭肴。“你们说今天的回扣礼盒里会不会有方便面”,正说话的是刘李,这五人里最高的女孩,吃席双强之一的巨头,“笑死我了,刘李你多大人了,还在期待礼盒里的方便面吗”,“哎呦,你以为泡面对于大女人来说很便宜吗”,接这话的一个是刘点,一个是刘玲。
刘点,是这几人里最会打扮也很爱美的女孩,此时正全妆出席的她指着刘李捧腹大笑。刘玲,是这里面最毒舌幽默的,扎着小短发,常常会冒出很新奇独特的话,再配上她到位的表情和有趣的语调,常常让人觉得心悦诚服,不得不服。“哈哈,这个家里蛮有钱的,我猜会有”,刘小蝶温柔的接话道。
刘玲眼睛转了转,用手肘撞了撞身旁已经饿的发昏的刘蔷薇,“刘蔷薇你进去问一下,反正你谁都叫伯伯,谁都认识你”,刘蔷薇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众人又大笑起来。她爸爸是村长,认识的人很多,所以沾着他爸的光认识她的也很多,每每就是“噢,你是毛子古的女儿啊,那认识了。”每每这几人就会拿这个事情来打趣她。这五人又嬉闹成一团,笑声不断。
紧接着,“热水哎!热水嘿!”尖锐的声音从厨房里穿出来,狭窄的小道便被精壮的汉子们所霸占,一盘又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呈上桌来,不一会儿,便被众人你一筷我一筷的席卷入肚。
刘蔷薇这头也不例外,此时这几人正激烈的争夺着盘里的最后一块红烧肉,虽都是三十岁左右的成熟女性了,却仍然为了这块红烧肉个个面目狰狞,丝毫不在乎成年人的形象,惹得一旁端庄且时髦的小孩们目瞪口呆。
刘蔷薇嘿嘿冲她们一笑,却正是因为这片刻的分神丢掉了手里原占优势的食物,对面的刘李找准时机,稍一使劲便将其滑入口中,一派陶醉满意的神情,其余几人均恨恨的看着她,她却得意的吐吐舌头,继续下一轮激战。
刘蔷薇休长假便回了老家休息,又刚好赶上对面胡伯伯家的孙子娶媳妇,起初她是不愿意来的,去到席位间又要被那些伯伯问东问西,惹的人心烦。但刚好儿时玩伴也都回来了,便相约一起去吃席。
其实有些令她意外的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大家的相貌甚至改变的都挺大的,行事作风也更为成熟稳重,但只要和她们在一块,就忍不住释放出内心里按捺很久的自己,或者说是幼时的自己,无忧无虑又无拘无束。
这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但还是感到很幸运、很幸福。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她好像又回到了五六岁的光景。
她们相识也大概是五六岁,在五里山。
五里山,是一个当地人自己界定的地域范围,而刘蔷薇记忆里的五里山,在如今地图上所划的官方属名,叫落云村。
落云村跟中国的大部分农村没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是哪个诗兴大发的政府官员途经此地,见村子上空白云朵朵,便激动的定了这个名字。
刘蔷薇并不是出生在五里山,算起来,她也算半个贵阳人。父母在贵阳打工,妈妈在贵阳怀了她,之后她便随父母在贵阳的网吧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关于短暂的城里人的人生记忆,印象最深的是记得她一个人睡在满是烟花爆竹的小房间里,担心的整晚整晚睡不着觉。不记得为什么是她一个人住,也不记得她是否为自己住在黑漆漆的房间的命运抗争过,只记得当微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纸时,她就会喜滋滋地打开房门,没有人愿意跟她玩,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她只能爬上半人高的座椅,缠着网吧里打工的哥哥给她放动画片。仅此而已。
听妈妈说起她小时候的小时候,妈妈总是声情并茂给她描述那些滑稽又可爱的画面,好似这些事情在她的记忆里永不磨灭般,总是先将自己逗得捧腹大笑,而无法再继续接下来的讲述。
刘蔷薇时常觉得有些遗憾,为什么她的记忆不能像妈妈这样多,为什么记了就会忘记呢,那些有趣的经历、深刻的感受为什么不能逐层累加反而会逐渐忘记呢。
她最讨厌的就是忘记。比如爸爸总是答应给她买的东西总是忘记,怎么提醒都是一句“忘记”,讨厌昨天说的想吃的饭菜被忘记,怎么说都是一句“明天喽”,好像在大人世界里,忘记是理所应当的,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那有些事情就该被忘记。忘记昨天还在愤怒诋毁,今天见面却依旧笑脸相迎、如胶似漆;忘记那些曾许下的真挚的誓言,而只留下生活的一地鸡毛。可能是她还没有长大,学不会忘记,也从不想忘记。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父母就都回到了老家,盖了新房,承包了家门口的几块田,开始养鸡养鸭、种植瓜果蔬菜。反正在她的记忆里,房子一直都是这个盖好的模样,生活一直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似永远都不会变化。
就又这么顺理成章地,相隔不远的几个家里的小孩就成为了好朋友。相同的年纪、极近的距离、悠悠的岁月,刘蔷薇也说不清楚,哪一个因素才是她们最初相识的原因。反正从回来后,她便再也没有孤单过,身边一直是这一群人。从上幼儿园再到上初中前,她们像同轨迹上的不同圆球,按照相同的方向,滚向同一个终点。
那时,幼儿园就在村支部附近,到达需要通过一条长长的小路。几个小人的家被一片稻田横向分为对称两边。而竖向的划分则是一条窄小的水泥马路,沿路从南向北纵深依次分别是刘点家,刘蔷薇家,刘小蝶家,刘李家,刘玲家。从刘点家走到最末的刘玲家,也仅只要五分钟不到的距离。而小路在她们家的左侧,并将属于不同家里的稻田阻隔开来,其余内侧的则由田埂与上下不一的地势自然区分。他们常常会约定一个时间,从两旁的小路汇聚到最后的小路圆盘上,再一同出发。
在稻田左侧的刘蔷薇和刘点一块,右侧的刘小蝶、刘李、刘玲一块。在每天太阳刚刚升起,逐渐从地平线上露出它饱满耀眼的额头,宛如被妈妈叫醒前这群小姑娘将被子拉到额头下方的贪睡模样。睡眼惺忪间,妈妈总会整理好刘蔷薇的小书包和衣服,等听到小伙伴们的召唤再兴高采烈地应和着,急忙奔跑到约定的地点。
石板路旁的青草常常被女孩子奔跑所带动的风所晃动摇曳,等露珠晃神过来时,便只能听到小路上女孩们会合后叽叽喳喳的欢笑声了。
随着周而复始的四季轮转,五个小姑娘慢慢的长大,要走的小路也逐渐延伸到要再过另外两个村子才能到达要上的小学。
刘点和刘玲两个人比其余的三个要大一岁,便更早的上了一年级,而刘蔷薇因为教他们小学的老师刚好是刘点的爷爷,虽未到上学的年级,为了跟刘点一块上学作伴,刘蔷薇便早读了一年。
上小学后的第一年,除了上学的距离更远了,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依旧是早起上完学后,中午有妈妈给自己送饭到学校里来,到下午三点再放学回家。
读完一个学期后,随着秋天的树叶渐渐凋落,五里山的气温也渐渐降低了,刘蔷薇身上的衣服一件又加了一件。等老师宣布放寒假后,学生们欢呼着跑出教室,五里山的冬天就快到了。
这是刘蔷薇最喜欢的季节。对此妈妈常表示不解,“冬天那么冷,你不记得感冒发烧不舒服的那些日子了吗”,她总激动的跳起来大声反驳:“冬天会下雪啊,就可以打雪仗了!”从放寒假的第一天开始,她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外面有没有下雪。妈妈说,“等早上起来放在外面的水桶结冰了,就会下雪哩”,她又每每关注着外面的水桶,渴望用意念把它化成冰。
寒假已经过去半个月,又是一个赖在被窝里的早上,刘蔷薇总是不想下床,不想离开她温暖的被窝,她心想,“我还要再待一会儿,即使妈妈敲门,我就假装睡着。”打定主意就继续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妈妈果然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空气中蓄势待发的大嗓门。
她调整了呼吸,紧闭着双眼,已经准备好了装睡的态势,却是另一群熟悉的声音,已经夺门而入的冷空气。她揉了揉眼睛,这股强烈的冷空气早已把她的睡意消解大半,她猛地坐起来,看向这几张被冻得红彤彤的小脸,全副武装包裹的像四个不同颜色的粽子,四个人叽叽喳喳的吵作一团,刘蔷薇只能依稀分辨出几句话来,“出来玩```下雪了。”刘蔷薇激动的掀开被子,“你们是说下雪了?!”四个人齐刷刷地点点头,又急忙扯着她去换衣服。
待刘蔷薇身上穿的厚厚实实,甚至有些热,五个黑溜溜的圆眼珠炙热的盯着刘蔷薇的妈妈,终于等到她点头,五人才兴高采烈的跑出大门去。拉开门的那瞬间,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刘蔷薇鼻子有些痒痒的,她揉了揉鼻子,但转眼就对上了妈妈审视的目光,生怕玩雪计划泡汤的她,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雪花还在外面不停地下着,外面地坪上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刘蔷薇忙跑去看外面的水桶,上方的水面早已化成了厚厚的冰膜,将流动的水固定在冰块的体积里。
刘蔷薇感觉整个心都被眼前这场雪占据了,耳朵里只剩下雪花落在地上的沙沙声,眼里,便是这片她每天都会见到的村子。眼前的它,在这场雪的点缀下,笼上了白纱般的说不出的静谧美丽。
不一会儿,他们便商量好了打雪仗的分组对抗游戏。刘李、刘玲一队,为攻方,在刘蔷薇家上方的大伯家,有一块高立的石板桌,上面铺着厚厚的雪,那是他们的弹药库。刘蔷薇、刘点、刘小蝶则是守方,在刘蔷薇家那块连接马路的斜坡上。两方都拿了一个箩筐负责运输弹药。
战争打响,一开始还像模像样,但渐渐脱离了原本的轨迹,场面混乱异常,比如说脱离原本规定的阵地,比如说还会出现内部互相攻伐的局面,五人玩的不亦乐乎,每个人都精疲力尽的却没人说要结束这场游戏。
但也会出现一些不愉快的地方,比如说像刘蔷薇现在这样,在手中汇拢了一个超级无敌大的雪球向刘丽砸去,雪球精准炸开在刘李的身上,刘蔷薇哈哈大笑,但刘李的衣服里、头发上全是冰凉的雪丝,很是狼狈与不舒服,于是她生气的倒掉箩筐里的所有雪球,恼怒的回了家去。
在我们这里,俗称“做翘”,形容小孩子玩闹时发脾气的情况。“做翘”往往会把整个游戏过程弄得不欢而散,但小孩子就是会这样,即使这几个女孩性格都大大咧咧的,相处久了就是会有不可避免的摩擦,过了几天又和好的如胶似漆。
和好的契机也很简单,比如像往常般到生气的人的楼下喊她出门,比如拿对方爱吃的东西分享给她,这时候的快乐往往会把一切的不愉快冲掉,而丝毫不会在心里留下芥蒂。
下雪的日子到了,那春节便也不远了。大大小小的车辆在马路上接连不断,紧接着就是各家门口响起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老家里的人纷纷出来迎接着车上下来的人,一箱又一箱的物品从后备箱提出并搬进房子里。
五里山的房子相隔距离都并不远,就算隔得远也都是由稻田隔开,四面八方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村子里逐渐多了很多陌生的人,热闹的很,刘蔷薇便清楚要过年了。
过年,在刘蔷薇的记忆里,就是有很多一年也见不到的人到这个日子会见一次的人。他们往往会带来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相比压岁钱,她对这些实物的幸福感会更加浓厚些。比如可以唱歌的电话手表,可爱的小鱼包,美味的饼干,漂亮的公主裙······这都是那个时候刘蔷薇从没有见过的东西,让她感到兴奋又满足。
而给她带这些东西的往往是她帅气又漂亮的哥哥姐姐们。刘蔷薇的奶奶生了四个儿子,她的爷爷在去外地烧香的过程里不知所踪,一家人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着,刘蔷薇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个爷爷的记忆。她只记得当时奶奶还没有患上老年痴呆,奶奶跟她说不要跟外婆玩,外婆也拉着她的手偷偷给她塞糖说不要跟奶奶玩。
她的爸爸是奶奶最小的一个儿子,除了大伯育有一男两女外,其余的伯伯包括她的爸爸都育有一男一女。她是他们这一辈里最小的一个,当时还正处于国家一胎政策时期,妈妈35岁生下她时还交付了一万元的罚金,所以后面大家都戏称她并非“千金小姐”而是“万金小姐”。但也正因如此,那些比她大很多哥哥姐姐都很宠她,常常给她带很多新鲜的东西。
除夕夜的那一天,是刘蔷薇觉得最漫长的。她总是会早早的洗完澡,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坐在桌子前边吃年货边看春晚。等到零点时,五里山将会照惯例每家一同放十分钟的烟花,那个时候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出来欣赏这一场烟花盛宴,各式各样的烟花从四面八方冲上云霄,承载着无数美好的期望,和璀璨的星星一同点缀着黑夜,美不胜收,到第二天早上村子里便会有一层经久不散的雾。
这个早上往往不需要妈妈来喊,那个整晚翻来覆去兴奋的睡不着的女孩子就会穿上放在小书桌旁的新衣服,她终于度过了那个漫长的期待的夜晚,穿着新衣服跟着父母去伯伯家拜年和吃团圆饭。他们家族的传统,从除夕到正月初一,四个家里轮流分配一天的饭,各家准备丰富的菜肴去一起欢度新年,再一同走街串巷地去贺新年,往往是还刚吃的饱饱的又要开始吃下一批美味佳肴。
这样的日子总是快乐却短暂,一袋又一袋的东西从屋子里搬进后备箱,车子又慢慢的驶离了村子,最后几声炮响沉闷的像老人的叹息与不舍,落进敦厚的田野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村子里又从热闹里剥离出来,回归了往日的平静。
第二天太阳升起,又开始了村子里新的一年。小孩上学,大人上班,农民种地,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气温一点点的回升了,早上的太阳总是比往常更早的照到被子上,天气回温预示着要起的更早了。春耕秋收,爸爸妈妈早早的就背上锄头和秧苗去播种了,往常这个时候啊,村里的大家都会互相帮助,今天这一群人一起帮我家插秧,明天我家就去帮你家插秧苗。
而作为小孩的刘蔷薇几人,父母通常会给他们安排另一项事情,负责到田地间拿钱给大人们去购买饮料和食物,往往还包括独属于她们的跑腿费,故而刘蔷薇每每都爱干这个活儿。回忆这个片段时,好像又闻到了小路上空气里常常饱含着泥土夹杂青草的湿漉漉的味道,让人觉得有些潮闷但又很安心。在互相帮忙中总也是没误了春耕的好时节,青绿色的秧苗都稳稳的插在水润的翻新过的土壤上,当微风拂过这一片禾苗,一眼望去就像无数个绿色的精灵在翩翩起舞,洋溢着希望与朝气。
夏天,阳光火辣辣的照耀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人们通常会选择上午和晚上才会选择去地里干活。等干完活回来后,便在地板上铺上一层凉席,开着通常一整天都不会有片刻休息的电风扇,美美的睡上一个清凉觉,这时外面浑身活力的小孩也不怎么出门了,都是窝在家里避暑。
再过段时间,稻苗成熟,收割机师傅在地里把各家的稻田收割,村里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另一个大项目:收稻子。全村又是一起出动,把收割好的稻子搬回家。八月中下旬的太阳丝毫没有因为夏天快结束了而收敛,稍稍走两步脸上便是密密麻麻、流淌不止的汗珠,后背的衣服早已在不知觉中被汗液染成深色。人们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努力支撑着前进与劳作,常常是叫苦连天,但当一袋又一袋的稻子平铺在晒谷的地坪上时,爸爸妈妈总会露出喜悦而满足的神情来。
等大部分收割完后,还总会剩下一些机器无法收割的小部分秧苗,此时就需要各家人力去收割。刘蔷薇几人就会拿上小镰刀,依次到五个家里的稻田里去,跟着各自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去收割。总是这样,做什么都要一起。稻田往往变成了少女们的游戏场,她们又把劳动当成了娱乐的游戏,只一味的埋头苦干,手里收割的速度越来越干脆利落,萝筐里的稻穗越来越多,直到夜幕降临,几人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各自的战利品回家。
那时的夏天虽然由于天气太热,刘蔷薇几人常是窝在自家乘凉,挖上一大口鲜红的西瓜心,简直幸福到极点。那是刘蔷薇几人趁早去瓜田里挖出来她们自己种的西瓜,从播种到施肥,她们可谓是尽心尽力的,每每上学的路上总要窜进田里仔细观察西瓜的长势。现如今,瓜藤密密麻麻的覆盖着,妈妈给她们的小瓜铺上了一层莎草,说是可以避免太阳把西瓜晒坏了。她们的小苗长出来的都是小瓜,几个人在搬着小瓜往家赶的时候,一改往常的嬉闹,都小心翼翼地像呵护宝贝般的。
等终于从炎热的日头下回到家里,才终于发现外面的好天气。蔚蓝的天空中漂浮着一片又一片的白云,像把整个五里山都笼罩在里面。厚厚的云缓缓地在空中移动着,不知道到底要漂泊到何方。刘蔷薇时常想要让它们一直呆在自己身边,可是云是怎么都不会停下的,阿狸里的小小云也最终离开了阿狸,“云生来就是要远行的”。那时看童话的刘蔷薇不懂,既然小小云也舍不得阿狸,可它们为什么要分离呢。但随着年岁的增长,刘蔷薇渐渐懂得,就像昼夜交替一样,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而更改,静止有静止的美,运动也有运动的美。她感到很幸运,因为存在这样的变化,让她既可以享受这片刻的美,又可以在不同的时刻享受到不一样的美。
到落云村的傍晚时,又是一番让刘蔷薇记忆深刻的美。人们纷纷从地里归来,饭菜的香味渐渐散开,引得知了和青蛙饿的不停控诉,而天边最后的余晖总像一个喜好变化、天生丽质的漂亮姑娘,总是呈现着斑斓的色彩,像画家笔下一幅又一幅形态各异、却美的各有千秋的水彩画。
等吃完晚饭后,这抹娇美的色彩才渐渐从天边淡去,路灯亮了起来,人们纷纷走上小路一块散步、聊天。日子淡淡又慢慢,刘蔷薇等五人往往也会跟随这种惯例晚上出去散步,不过他们不是为了消食,而是为了去学校附近吃烧烤和炸串。
这样相同的路她们一起走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借着散步的方式交换着彼此快乐的事情,又或是倾诉难过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是常路过一家养了很多狗的建筑,这家主人时常不在家,激烈的狗吠声往往把这五人吓一大跳,却又总是试探性的隔着紧闭的闸门和狗暗戳戳斗起法来。还有散步时碰到从一个窄道里冲出的野狗,吓得几人拔腿就跑,终于跑到一个独居的爷爷家门口,狗便被那个爷爷赶跑了,可几人不敢再回去,便又走到刘点的外婆家请他们送她们回家。
诸如此类的共同经历的欢笑、惊心动魄、难过数不胜数,在刘蔷薇的记忆里,好像她十五岁前的人生大部分都是跟这群人共同经历的,一起走过无数次的小路和大路、一起吃过的酒席、一起看过的花鼓戏、一起吃过的饭、一起玩过的游戏······
秋天,则是各种瓜果成熟的好季节,尤其啊,是各家种下的果树,有橘子树、李子树、桃子树、柚子树······等等诸如此类。每到成熟时,果树的主人常常会四处告知与邀请众人来一起品尝。刘蔷薇几人也是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凑热闹的机会,总会绞尽脑汁的站在果树下尽可能多的用一切可以装的东西进行装填,喜滋滋的装的一衣服再回去。但是往往被家里的大人训斥一顿,因为书包里不仅有果子还有大量的泥土和叶子,这可让负责清洗的大人头大的很,而且小孩们拿回来的果子总是良莠不齐,却又总是乐此不疲地去摘取,借此丰富他们的娱乐生活。
印象里深刻的还有一个特色的小果子,当地俗称“蛇抛”,也叫“蛇果”。是一种红色的像桑葚一样的小果,吃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小孩们常常喜欢吃,但听大人说,只有蛇多的地方才会生长这种小果子。所以刘蔷薇几人都不怎么敢去摘取。有一个面善的女伯伯有天听说她们想吃这个,便温柔的带领着这几个姑娘一起去摘,耐心的教她们怎么摘,摘哪些才好吃。他们都特别喜欢这个伯伯,刘蔷薇总是叫她“坡上伯伯”,因为她的家在刘蔷薇家的坡对面,中间横亘着一条窄窄的马路。这个伯伯从不像其他的大人那样觉得小孩子的想法就应该被忽视,她总是耐心的听取她们的想法并帮助她们去完成,她不会因为小孩到家里觉得吵闹,她总是会给小孩做很多好吃的。刘蔷薇被爸妈骂的时候,这个女伯伯经过的时候也总会心疼的护着她,帮她说话,带她去玩。
刘蔷薇还记得她和刘点之前迷上了射箭,刘点的爷爷便在竹林里为她们做了两把竹弓。但在家里又不敢练习,因为刘蔷薇的爸爸总是会借着一切机会教育她,再以绝对的力量优势和家长权威来强迫她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去完成他命令的事情,那个家里整日弥漫着专制的权威,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于是她们两人放学后,便偷偷溜到“坡上伯伯”家里练习射箭,现在想想,那算哪门子射箭呐。所谓的箭也不过是在地上剪几根破树枝,射程往往还没射出去就掉在脚边。小小的两个姑娘却整日作着成为神箭手的美梦,“坡上伯伯”也总是在一旁笑脸盈盈的看着她们练习,给她们竖大拇指用力的夸赞她们,等他们累了便拿出各种零食坐在凳子上吃,给她们擦汗。很多时候,她们总是赖在“坡上伯伯”家不愿意回家,要等父母来找才不情不愿的回去。
在高中前,她们并没有繁重的作业,有的只是漫长的时光与生活的热情与快乐。刘蔷薇总觉得自己在十五岁前和她们共用的是一个人生,性格一样、经历的成长一样、见过的事物一样、整日整日的时间都泡在一起,就好像这个世界上多出了相同的四个她。这五个她在群山怀抱中的小村落里一起长大,闻过春天的同一场花香,尝过夏天共同种下的那一口西瓜,摘过秋天果树上各种的果子,触摸过冬天同一场雪花的形状。在小小的年纪里,从不知道什么是“友谊”的概念,她们从来也不会表达对彼此的爱意,只是以一味的“一起”来融入彼此的生活,她只觉得她们早已经成为她人生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落云村不大,每个地方都有着他们疯玩过的痕迹。刘李家对面,有一片乱石坑,矗立了数十块大石头,当时的她们,曾把这当作各自山寨头的阵地,划分石块,每日镇守,从一个石块跳到另一个石块,竟也能在这里耗上一天。还有刘李家的一个类似于水排车的一个斜坡架子,几个人总是会爬上去把那个当作聚会的秘密基地,凑各自微薄的零花钱,买上几包小卖部的辣条零嘴,在那里睡觉聊天,到马路上充斥着各自家长来寻的呼喊声才依依不舍的说着“明天见”。记得当时不知道刘李碰了一种路旁常生长的花,她的身上全起了红疹子,后来才知道是过敏,当时的几人担心的要命,纷纷义愤填膺的说一定要找出真凶,刘蔷薇当时还立下了一个要当生物学家的梦想,就是要找出病因,刘小蝶则说要用学校高端的显微镜来分析这个花的结构------还有每天晚上的跳橡皮绳,不断地向高难度挑战,金木水火土的方块游戏,踩脚等等等等,常常玩的不亦乐乎。
后面随着电视机里电视剧和综艺也不断火爆,刘蔷薇几人也紧跟潮流,开拓了新的娱乐方式,比如说撕名牌啊,全员加速中等集体游戏,刘蔷薇常常拉着众人一起玩,而她则热衷于做任务的发布者,却从未切实考虑到每个人的真实情况。但当时的她们,娱乐活动都是同样的匮乏,便也并未在乎其他,都是同样的疯玩爱闹的年纪,便什么游戏都是众人一起参与。
她们就这样在五里山的四季里慢慢长大,并一同留下了许多难忘的事情,时间线她早已记不清了,只留下这些记忆碎片如同十年前埋下的佳酿般悠久回甘。
上初中后,刘蔷薇本是为了和刘点同一年上学,便早读了半年,本来刘玲也在这一年级,谁曾想到后面他们两都由于一些原因而降级,便只有刘蔷薇一个人在一个年级。
其实会有些疏远吧,刘蔷薇上初中后总这样想,她会认识不同的朋友,而她的朋友们也是如此。青春期的她有些肥胖,常被班里的男生取笑是大肥猪,其实她个子比较高,只是比同龄的女生多长了些肉而已,可这却成了她挥之不散的阴影,她变得敏感又自卑,在班上内敛又沉默,和之前疯玩的性子大不一样。所以,她们还会喜欢这样的她吗,她总是这么想。
虽然他们依旧是一起回家,大家的性子也在慢慢长大中成长为自己独特的性格特点。刘李脾气急,刘玲大大咧咧,刘点爱美,刘小蝶温柔包容,刘蔷薇敏感,但这几个人汇聚在一起却总像有止不住的笑匣子般,总是笑得前仰后翻,整条小路承载了她们无数掉落的笑容。初二后,学业压力在慢慢上升,几人总是抱着一堆作业到一个家里去一起写,原本是想着一起努力还能一起玩,现状往往是边放着歌,边吃着买回来的赶集上的好吃的东西,而作业毫发无伤,可她们仍然很享受呆在一起的快乐,在彼此的身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般的自在快乐。好像现在就是永远。
仍记得初中后的每年春节,她们总是会在除夕夜,再次凑各自的零花钱,去小卖部买一百块钱的烟花,再一起放完,记得有一年,刘蔷薇的哥哥买了很多的烟花在家里放,妈妈不解的问刘蔷薇为什么不在家里放,明明种类更多,也有很多一百块钱买不到的烟花,刘蔷薇只是低头快速吃完饭,去赶赴那场独属于她们的约定,只有她知道不只是为了放烟花。刘蔷薇在这时也曾在烟花下问过其余的几人,“我们会永远是好朋友的对吗”,他们总会睁着亮晶晶的眼睛认真的告诉她,“会的!我们一定会是永远的好朋友的!”少女的声音清脆又坚定,像在发什么虔诚的誓言般。
相比以往整天的黏在一起,大家也都多了自己要完成的事情,在上高中之前,他们也经历过几次分别。刘玲的妈妈又因为工作原因而只能把刘玲寄养在比较远的大娘家,几个人一旦没有全员到齐就像没有灵魂般,总是会挂念着缺席的那一个人,常常会在这边的四个人去给她送吃的,去找她一起玩,即使只有无聊的沙子玩。
刘蔷薇还记得,自己第一次体会到“朋友”这个概念的具体含义,是在刘玲家玩的时候,那时刘远玲很不愿意去她的大娘家住,她更想要住自己家里,但她爸妈不放心她自己一个人住,就问她为什么不去,刘蔷薇当时也在疑惑这个问题,直到刘远玲突然指了指她,说:“因为这里有她们啊”,刘蔷薇记不清后面她爸妈是怎么说的了,只觉得好像忽然被赋予了某些责任,她们会成为她不想离开的理由吗,小小的她心里突然感觉肩负了作为朋友的光荣使命般,具象化的体会到了友谊,尽管它早已潜移默化的渗透到她经历的人生的全部。
上了高中之后,各自异校,能回来的时间少之又少,大家逐渐变成了网友,只有鲜少的时间依旧是黏在一起,谈论各自学校里发生的新鲜事情,依旧是欢快又自在的,什么都不用在意,只要呆在一起就很快乐。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互联网开始流行,大家都迷恋上了玩各自的手机游戏,随着时间的拉长,大家都发现并发展了属于自己的爱好领域,刘玲和刘李喜欢玩电子游戏,并常常和线上的朋友开黑一整天,刘点和刘小蝶也有各自的新认识的朋友要维持友谊,刘蔷薇也认识了很多新的朋友,大家好像不约而同地又再次一同迈入了新的阶段,不同的是,这次他们好像在沿着不同的道路向前行走,等刘蔷薇察觉之时,看似离自己很近,而当伸手去再次触碰时,才发现她们已经走的很远了,怎么抓也是徒劳无功的。
“在想什么呢”,妈妈在身旁推了推她,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满脸都是泪,她正坐在医院的长廊上,旁边是心疼看着她的妈妈,和坡上伯伯家的哥哥。
“确认是二次中风,家属来签个字,成为植物人的风险是很大的”。
她终于从那个梦境里反应过来。
这几天休假回家,“坡上伯伯”的小孙女突然哭喊着来到她家,说她的奶奶昏厥在地,爸妈连忙把他送去了医院,现在人已经进了急诊。而她由于晕车故而在外面睡着了。
“植物人”,她的心猛地被抽痛了一下,刘蔷薇无法预料这样的后果,那个总是微笑着对待所有人的伯伯,那个苦尽甘来终于要过上享福日子的女人,她不应该获得这样的结局。
她又想起了坡上伯伯的第一次中风,也是她到目前为止最愧疚的一件事。
当时是春节,按照这边的惯例,大年初一会上坟山给列祖列宗拜年,而往往有些人燃放完烟花爆竹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从而导致每年那片山都会发生山火,而刘蔷薇的爸爸作为村上的干部,责无旁贷地参与了救火。
而刘蔷薇对此十分揪心,她不希望她的爸爸去冒险,就发动了一众小伙伴在除夕夜里挨家挨户的敲门,求那些打牌的年轻小伙去帮他爸爸一起救火,她认为跪下是一种深切的请求,但是当她跪到“坡上伯伯”家时,众人都吓了一跳,把她赶了出去。
坡上伯伯忙把她拉到一旁,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耐心地向她解释道“除夕夜没有人愿意去救火的,而且跪人是不吉利的噢,尤其是在除夕夜,快回家去吧”,又把她送到家,才放心离去。
等到了第二天,看到爸爸平安回来,她高兴的跑过去,却看到了爸爸的浓黑眉毛高高翘起,面目狰狞的揪住她的领子,嘴里还呢喃着众多辱骂的话语,揭开了自己的皮带就向她狠狠抽来,妈妈奋力的去拦着爸爸即将落下的抽打,但看向她的眼底也藏着浓厚的悲伤,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被打的很疼,在妈妈心疼的给她上药的时候,爸爸还在旁边不解恨似的恶狠狠的说着“要再撒点盐,才能记得住”。
后面才知道“坡上伯伯”那天晚上中风被送往了医院,而当时的在场的人都在低声传着,是因为她昨晚跪拜了伯伯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后面查出来是因为整夜整夜的打牌疲劳过度,且他们家族有中风遗传史,但等坡上伯伯顺利出院后,刘蔷薇再也没敢跨过那条马路,她害怕坡上伯伯也会怪她。
但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发生了,这几天回到家明明上个星期才见的伯伯,还和颜悦色的问着她什么时候去上学,等到学校的时候就听闻了她死亡的消息。年岁不过六十,身体健朗,声如洪钟,早上还带着几个孙女出门玩,就在午休的时候在床上瞬间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再了无生机。人生漫漫岁月里,有太多我们无法预料的事情,时代在发展,社会在进步,人人都在变化以适应环境的发展,反而希望不变才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求。
她又想起那场酒席来,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刚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她比其余四人更早迈入大学的校门,本来很期待等大家都考完后的那个寒假的相聚。大家还是坐在之前常常相聚的地方,她兴致勃勃地提出了一个集体玩的游戏,但没过多久,刘蔷薇就感到大家似乎有些累了,便提出休息。刘小蝶便说她要回家玩手机,刘玲也在不停的在手机上编辑着消息,刘李也说她要回家打游戏了,最终大家都回了家。那个寒假,刘蔷薇再也没有提出要一起聚会,她们倒是常常会在手机上聊天,但刘蔷薇总觉得虽然各家的距离没改变,却在无形之中筑起了看不见却坚固的城墙,她们都似乎被困住在各自的区域里。
她不禁有些无奈又怅惘。是啊,人的一生,终究大不过生死二字。又何谈人的情感和特定时段下的友谊呢,她没办法要求别人契合她的爱好,也没办法强迫他人对自己产生同等深厚的感情。在成长的过程里,外部的世界也在不断的变化。
没和其余四人同一年级的初中时期,她认识了很多新的好朋友,也常拒绝了这边的和聚去奔赴另一场友谊;乱石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已长成一人高的杂草群;电视机、手机越来越普及,更多人在家里就可以享受独处却又依旧丰富多彩的时光,再也不用去特定的家里一起等待热播的电视剧;线上交流越来越便利,再也不用徒步跑到朋友的家里去亲自找她;伴随着乡村振兴,村里的路翻了新,旧房改造,一栋又一栋的老屋被推倒重建,那些童年里的湿润土壤中生长出来的果树被水泥墙柱所替换;现代化农业越来越普及,种田的人越来越少,工作量大大减轻,再也不用集合全村的力量劳作,生活水平也在直线上升,之前买不到的东西现在都可以通过线上购买到家;赶集拥挤热闹的街道早已成为历史,取而代之的是固定的摊位和整洁的街道;父母外出打工的渐渐在大城市站稳脚跟,留守儿童大多都往城市里上学,乡村学校生源越来越少,故土渐渐成为了曾居住过的地方。
再也聚不齐的五人,再也放不出的凑钱烟花,再也没有期待已久、说走就走的出发凑热闹,再也回不去的又何止时间。她一边高兴的迎接并吸纳着新的变化,却又在某一特定时段感慨那些随着接踵而至的变化,逆流而去的旧状。
“会的,我们一定会是好朋友的”,前些年许过的誓言似还有些余热,却烫的少女的心破出一个大洞。
年少无知时总爱许下很多脱口而出却无法估计后果的誓言,再到后来热情耗尽,便只能故作理性成熟的为自己遮掩失诺的不堪。她想不出有谁可怪,只好怪自己,还没学会如何处理人生无数的离别,便只能在过去和现实里来回拉扯。
直到过了一个月后,坡上伯伯再次出院,听妈妈说,她在半植物人的状态,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但却动不了,也无法醒来,只有她无助的眼泪能证明她还在有意识的状态,刘蔷薇无法想象她是以如何的毅力挺过来的那些日子,也无法预料即使这次安全度过下次的意外又何时会到达。
但她错了,在休假结束准备坐车回学校的路上,透过车窗她再次看到了坡上伯伯,那个记忆里总爱穿着鲜艳的衣服的爱笑的女人,由于疾病剃去她最爱的长发,正艰难的靠触摸窗户外的栏杆练习行走。即使这样,还是不放弃任何美好生活的希望吗,刘蔷薇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这个她以前很喜欢但一生屡经苦难的女人,这一刻,刘蔷薇放下了一切的愧疚和顾虑,只想冲过去抱抱她。趁着她还活着,她只想抓紧她所有的时间,向那些记忆里重要深刻的人与事热烈的表达出她的爱意。
看了看手机聊天框里那些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刘蔷薇擦了擦眼泪,她想,她已经获得了答案。即使这个世界变化的总让人措手不及,但她会尽自己的全力去留住那些美好的不愿意让其消逝的东西,不论结果如何。
任凭世俗毁誉,只随本心。
个人信息:刘薇薇
联系地址:湖南省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吉首大学砂子坳校区
就读高校:吉首大学
专业:人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