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石榴花开

每天清晨，我都会沿着通向小区西门的那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散步，走到西门院墙边，就会看到石榴树，它们枝繁叶茂，像一把绿色的大伞，倚墙而立。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停下脚步，深情地看着它们，心想，怎么还没开花？

昨天刚下楼，就看见邻居刘姐手里拿着一枝红彤彤的花儿，兴高彩烈的对我说，看，美不？啊，石榴花开了！我也去看看。告别刘姐，我兴致勃勃，一路向西门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家乡老屋后的石榴花也开了吧？

西门院墙边的石榴树，是几年前小区绿化时，请圆艺师过来栽种的。经过他们6年的精心养护，如今已长有碗口粗。每年春末夏初，绿叶间就会开出一朵朵红通通的花朵儿，它们像娇羞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千姿百态，绽放枝头，成为小区一道靓丽的风景。每当清晨或傍晚，路上的行人经过这里，都会像我一样驻足观赏，赞不绝口。或者站在树下赏花美拍，沉醉其中，流涟忘返。直到花儿悄然落下，结成极小的青色石榴果，挂满枝头，不知为什么，它们怎么也长不大。经常看到，小区里玩耍的孩子们总是缠着大人摘下小小的石榴果，拿在手里把玩。让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像他们这般天真，这般快乐地玩耍。虽然那时生活在老家，没有好吃好喝，好玩的，只能食用奶奶自家栽种的粮食和瓜果，却是在长辈关爱中长大成人。

那年奶奶叫大姑把六岁的我接到老家，在她们家过了一年。奶奶家住在一个宁静而偏僻的小村庄。那里绿树成荫，河水清澈，桃红柳绿，风景如画。奶奶家屋后院子里栽满石榴树。那时奶奶家穷，每年石榴成熟时，大姑带着我们摘下石榴，挑选出个儿大，好看的石榴，放在萝筐，用扁担挑去很远的集市上卖，卖了钱，再买回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奶奶总是把挑选后剩下的小石榴，分给我们堂兄妹吃，但奶奶和大姑每次都会背着叔叔家的堂姐和堂哥偷偷从要卖的萝筐中拿一个漂亮的大石榴塞给我。并俯在我的耳朵边叮嘱我说，快吃，别让堂哥堂姐看见。大姑看我愣着，又说，是怕你婶儿知道了，又怪奶奶偏心，懂不？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大姑剥开石榴给我，我急忙咬一口，酸酸甜甜的，唇齿留香，味道好极了。

现在想想，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石榴。但小时候的我不贪吃，像所有女孩儿一样更爱美，所以我更喜欢石榴花。它们像红通通的小嗽叭放绽枝头，吹响春天温暖的节奏。给人带来无限遐想。

长大后，我听父亲说，这些石榴树那是爷爷从集市买来的树苗亲手栽下。当年，爷爷和村里一位博学多才，德高望重的老人交情深厚。有一天，老人家串门时说，可以在后院栽下石榴树，不仅能袪邪镇宅，还会多子多福，家族兴旺。爷爷听信老人家的话，去了十几里外的集市，买了石榴树苗，栽在后院，期盼人丁兴旺、世代绵延。多年以后，爷爷果然愿望达成。

每年5月，奶奶家后院，那一树树石榴花热烈绽放。花瓣层层叠叠，如火焰鲜艳，随风舞动；花蕊金黄，似繁星点点，在茂密的绿叶间忽影忽现，美丽极了。

那年夏天，每天我会和叔叔家的堂哥堂姐在屋后快乐玩耍。我喜欢独自站在石榴树下，仰望石榴树上花儿出神。它们竞相开放，一朵朵，一丛丛，一团团，就像喷出的火舌，整个屋后就象一匹瑰丽无比的锦缎一样美丽。

有一天，我又静静地看着它们，突发奇想，要是能摘一朵，戴在头上该有多美？于是跑回家要正在洗衣服的大姑帮我摘花。那时大姑年轻貌美，身材高挑。大姑听我说完就笑了，牵着我的手来到树下，伸手摘下一朵石榴花戴在我的小辫子上，又弯下腰，仔细端祥，夸赞道，真漂亮！我开心极了，正想跑回家照镜子。大姑说，站在这儿，等着哈。

只见大姑跑回家拿来蒜臼窝，和捣蒜锤。摘下大把娇艳的石榴花放进蒜臼窝，用捣蒜锤轻轻捣碎，再慢慢研磨，哇，石榴花被捣出的汁就像红胭脂，还冒着泡泡呢。那味道香香甜甜的，在蒜臼里晃晃悠悠，似绯色琼浆，带着石榴花独有的馥郁香甜，泛着细腻的光泽，暗香浮动。大姑对我说，过来，给你画个妆。我走到她身边，她拿一根细长的筷子，伸入蒜臼窝，蘸取浓稠的花汁，轻轻在我的额头点一下，说，给你点朵漂亮的小梅花哦。接着，又用一块沙布蘸着花汁，轻轻涂红我的两腮，还有指甲。姑姑看着我一边呵呵地笑，一边拿出镜子给我看，问我，漂亮不？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小人儿书中的红孩儿，心里别提多高兴，立马飞跑出去展示给小伙伴看，把邻居小伙伴海花羡慕的一个劲问我怎么染的，我就带她回家，大姑笑着，让小伙伴排队站好，在每个人额头上都点了小梅花。我们开心的唱歌跳舞，开心极了。现在想想，小时候虽然贫穷，却真的很快乐。

时光荏苒，转眼数年已过。自从十几年前远离家乡来到城里，为生活奔忙，很少回老家。往事如烟似梦，难以忘怀。总是想起那年大姑用石榴花做成胭脂给我和小伙伴们画妆的情景。如今大姑远嫁他乡，早已两鬓斑白。而当年，她那美丽的容颜，如石榴花般灿烂的笑容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直至今日，我依旧对石榴花爱不释手，情有独衷。

就这样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已走到西门院墙，啊，石榴花开了！我喜欢石榴花，虽然它没有玫瑰的娇艳，没有牡丹的华贵，但它有着自己的独特魅力。那鲜红的花色是生命的颜色，更是热情的颜色。它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命的美好，对生活的热爱，如同当年奶奶和大姑。她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坚强生活。在母亲病重时，把我接到身边，给我无私的关爱和温暖，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播下珍视美好，关爱亲人的种子。时光易逝，真情永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