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高中教室的窗棂,细微尘埃在光晕里轻盈起舞。刘广浩老师转身面向黑板,白色粉笔与深绿色板面相触,“资本主义民主制” 六个宋体字,随着沙沙声渐次浮现。在安静的课堂里,这声音竟比窗外的蝉鸣更让人安心。我望着光影中的字迹,恍惚觉得它们在晨雾般的光晕里轻轻颤动,像沾了朝露的花瓣,褪去了理论的生冷,多了几分鲜活的灵气。
那是十七岁的夏天,政治学于我还是颗刚褪去酸涩的果实。在此之前,我总觉得这门课满是枯燥的概念,直到刘老师站在讲台上。他袖口永远熨得笔挺,像精心折叠的纸船,身上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皂味,说起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 时,会指着课本上的插图,轻声讲:“这是咱们国家人民当家作主的重要途径。” 就是这样一位青年教师,像一束温柔的星光,轻轻叩开了我对社会规律认知的大门。
记得有堂课,刘老师微微歪着头提问:“资本主义民主制的核心和基础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带着鼓励的笑意。我指尖在课本边缘掐出浅痕,“议会制” 三个字在舌尖打转。那节课我已三次起身作答,后排男生几声刻意的咳嗽里,藏着难以掩饰的烦躁。就在刘老师的目光与我相遇时,我却突然低下头,盯着笔记本上无意识画的小太阳。耳边传来他一声极轻的叹息,像羽毛拂过心尖。
下课后,他没走,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刚才是不是怕影响同学?其实思考本身就是勇气,哪怕说错,也是靠近真理的一步。” 那天的夕阳透过走廊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句叮嘱像一颗种子,悄悄落在我心里。后来我才明白,政治学不仅教我们认识制度,更教我们拥有表达观点的勇气,和尊重不同思考的包容。
为了补上这份 “勇气”,我用牛皮纸仔细包了本错题集,红笔批注比课堂笔记还要详尽。在 “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组织原则 —— 民主集中制” 旁,我画了颗小小的五角星,一笔一画描得很认真,想着这是能把 “人民意愿” 和 “国家发展” 拧成一股绳的制度;“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的优越性” 下面,我划了三道波浪线,像家乡门前的小河漫过堤岸,滋养着岸边的庄稼,就像这制度滋养着各民族的共同发展。
某个晚自习,刘老师路过我的座位,指尖在 “民主集中制” 四个字上轻轻停顿,声音轻得像月光洒在纸上:“整理错题就像种庄稼,除杂草、改错误是基础,更要刨根问底,知道‘是什么’,更要懂‘为什么’,这样知识的根才能扎得深。” 那时月光正从他肩头淌下,在错题集上洇出一片银白,给方正的汉字镀上了温润的光。他写下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多年前黑板上的沙沙声重叠在一起,成了我学习路上最清晰的指引。
考研那年初冬,北京的风刮得人耳朵疼,图书馆的台灯却总亮到深夜。政治答题卡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 的论述题让我笔尖不停。从邓小平理论回答 “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 的开创性,到 “三个代表” 重要思想解答 “建设什么样的党、怎样建设党” 的时代课题,再到科学发展观强调 “以人为本、全面协调可持续”,最后落到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 “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的系统回答,思绪跟着墨水在纸页上流淌。那些在走廊里和同学争得面红耳赤的傍晚,那些对着知识点反复背诵的清晨,突然都有了形状。
当最后一行字迹落下,监考老师正收走隔壁桌的试卷。我望着满页工整的字迹笑了,不是因为答得有多好,而是忽然懂了刘老师说的 “扎根”。那些看似枯燥的理论,早已不是课本上的铅字,而是帮我看清社会运行、理解国家发展的 “罗盘”。
后来踏入中央民族大学的校园,银杏道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我总追着政治系的周老师讨论问题,我们站在飘落的金叶里,围绕 “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 各抒己见。她说:“治理现代化要兼顾效率与公平,得扎根中国的历史文化和现实国情。” 我便举家乡脱贫攻坚的例子,说:“我们村就是靠着‘精准扶贫’的政策,路通了、产业起来了,这就是治理能力的体现。” 她的围巾偶尔扫过我的笔记本,墨痕在风里晕开小小的圈,像思想碰撞出的火花。
有一次聊得太投入,连路灯次第亮起都没察觉,直到保安大爷打着手电筒路过,光束在满地碎金般的落叶上滑动:“同学,教学楼要锁门啦!” 我们才笑着道别。走在银杏道上,风卷着叶子沙沙响,心里满是探讨学问的畅快。原来政治学从来不是书斋里的理论,而是和每一个人的生活、和国家的每一步发展都紧紧相连的。
工作后,单位的党课教室比高中课堂宽敞许多,投影仪将 “民族政策” 四个字映在白墙上,像铺开一张素净的笺纸。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温和地问道:“谁还记得民族的科学定义?” 我几乎是本能地站起身,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字句自然流淌:“历史上形成的具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
话音落下,后排传来几声轻响,是同事们惊讶又赞许的声音。老教授镜片后的眼睛亮起来,像落了星光:“这姑娘,是把知识真正学进心里,刻在骨头上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高中教室的晨光,想起刘老师笔挺的袖口,想起错题集上的五角星。原来多年前在课堂上种下的知识种子,早已在工作中生根发芽,成为我理解民族政策、服务各族群众的底气。
如今我的办公室书架上,那本牛皮纸错题集仍安静地立着。扉页上刘老师写的 “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纸页虽已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比任何荣誉证书都让我感到踏实。窗外的玉兰花又开了,洁白的花瓣托着晨露,恍惚间和高中教室窗外的那株渐渐重叠。
我终于明白,那些年在政治课上汲取的养分,从来不止是课本上的概念。它是刘老师星光般的指引,让我懂得思考的价值;是错题集里密密麻麻的批注,让我学会扎根真理的踏实;是大学银杏道上的思想碰撞,让我看清理论与现实的联结;更是工作后回答问题时的笃定,让我体会到知识转化为信仰的力量。
这养分顺着岁月流淌,最终凝结成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念、对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信心。它像玉兰花一样,在每一段成长的旅程里静静绽放,提醒我:那些从课堂上出发的思考,终将成为照亮人生的星光,也成为汇入时代洪流的点点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