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雨的秋

今年秋天算是泡在雨里了。

天跟漏了底似的，雨不紧不慢地下个没完，把整个秋天都染成了湿漉漉的青灰色，梧桐叶还没等到变黄，就被雨水拍在地上，黏在柏油路上，像被谁揉皱的告别信。大家都早早的把短袖收起来了，翻出去年的旧外套，衣服上还留着樟脑丸的味道，混着今年雨水的潮气，成了这个秋天特有的信号，现在出门少不了带伞——巷口小卖部那种蓝格子的雨伞卖得最好，撑开来，像一朵朵会走路的蘑菇。

仔细听，雨声都不一样，打在铁皮屋顶上叮叮当当的，落在水泥地上闷闷的，掉进水洼里就泛起一圈圈涟漪，像在画年轮，半夜醒来，听见雨点敲着窗户，不慌不忙的，像有人在慢悠悠地数着往事。河里的水涨起来了，漫过了最下面那级台阶，有个老人披着透明雨衣在钓鱼，坐得像尊雕塑，他说秋雨里的鱼最肥，“雨水把上游的养分都带下来了”，可我看见他的鱼篓空空的，也许他钓的，根本就不是鱼。

偶尔也会放晴，太阳突然探出头，急着要把大地晒干，孩子们冲到操场上，主妇们忙着晒被子，可没等衣服干透，雨又来了，大家手忙脚乱地收拾，空气里飘着阳光和雨水交替的味道——像烤糊的饼干蘸了茶水。这样的雨天让人什么都慢下来了，茶泡得比平时浓，书看得比往常慢，望着窗外的雨幕，总会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下午，某个记不清的脸。雨声成了最好的掩护，让想念变得理直气壮。

也许每场秋雨都是时间的信使，它把夏天的热闹洗干净，给冬天的安静铺好路，当我们撑着伞走过湿漉漉的街道，鞋跟敲出细细的水声，其实是在参加一场盛大的季节交接——只是这场交接，特别漫长，特别温柔。直到某个早上，你推开窗，发现雨停了，空气清新得像刚涌出的泉水，天空又高又蓝，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阴沉沉的下雨天，都是为了这一刻的清明在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