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闹腾

横店的三日旅程终于结束，豪华大巴在返回莘庄的高速公路上全速前行。我们在“绿水青山”中穿越，越过一个又一个美丽的乡村，也越过一个又一个繁华的都市。路两侧“清明上河图”般的景色让我们赏心悦目，连续不断地遇见喜鹊和它的鸟窝更是让我们感觉痴迷。

喜鹊黑白相间，体态可爱，洁净高雅，蕴含喜气。喜鹊窝好似半圆状的摇篮，大且显眼。可能是这条高速两侧有山有水有人家的缘故，每隔一段距离，就能看到不远处或水杉树，或白杨树顶上的喜鹊窝。不难发现，有喜鹊在喜鹊窝周围飞去飞来，衔来枯枝筑巢，或衔来昆虫哺育后代。喜鹊们是想把希望变成现实，正在忙忙碌碌地筑梦，追梦。

小时候，我生活在老家。老家的老宅东侧有一棵桑树。这棵桑树高出屋顶一大截，长在桑树周围的梨树、银杏、柳树、槐树等树木谁也没法子跟它比高大比粗壮。这棵桑树可能是年岁大了，历经沧桑，有点老态龙钟，树叶并不茂盛，树冠上的枝叶更是显得稀疏。喜鹊喜欢在采光、透风、高大树木的顶端生活，从不在过于荫凉、过于低矮、密不透风的丛林中筑巢。喜鹊看中了我家这棵高大的桑树，在树顶歪斜一侧的枝叉上用枯枝筑成了一个大大的鸟窝。

喜鹊是喜鸟。太奶奶告诉我：“喜鹊叫唤就是传信报喜，喜鹊登枝就是吉祥如意。”早晨，两只喜鹊站在桑树的两根枝头“喳、喳喳、喳”地轮番鸣叫，声音清脆，响亮，灵动，富有韵律。太奶奶朝枝头上的喜鹊望望，看看喜鹊鸣叫的方向，而后对家人说：“今天会有远方的客人来，家里要多准备些饭菜。”快到午饭时刻，果然有客人来啦。我问太奶奶是不是懂得喜鹊“喳、喳喳、喳”说的是啥，太奶奶笑而不语。后来，我想假如太奶奶懂得喜鹊“喳、喳喳、喳”说的是啥，喜鹊又是怎么知道我家要来客人的呢？这是一个谜，没有人能够告诉我问题的答案。

这天下午放学后，一个顽皮的小同学事先没有跟谁商量，就独自攀爬这棵桑树。他是想爬到树顶掏喜鹊窝。小同学越爬越高，喜鹊很快发现了他的不怀好意。起先是两只喜鹊在树的上空盘旋，没过多一会儿又来了几只喜鹊帮忙，飞上飞下，飞左飞右，竭尽全力守护着树上的窝居。我想，桑树顶上的喜鹊窝里一定有正在嗷嗷待哺的小鸟，否则喜鹊们不会如此一刻不停地守护着它们的领地。小同学还在往上爬，一只喜鹊向这个小同学来了个近距离俯冲。小同学受到惊吓，加上树下的长者怕他从树上掉下来摔伤，一个劲地劝他赶快别爬啦，他才不得不终止爬树掏鸟窝的行为。

那年头，老家的人家为了图个吉利，都喜欢在灶头上画上几只喜鹊。做饭、炒菜的时候，抬头就能见到喜鹊。意思是说，“抬头见喜”的日子总不至于苦到哪里去。记得在小学读书的日子，家里把旧的灶堂拆了，请来泥瓦匠砌新灶台。灶台砌成后，我在刚刷了石灰的灶墙上画了两只彩色喜鹊。砌灶台的师傅说：“彩色喜鹊，喻意着生活多姿多彩，日子越过越好。只是大自然中彩色喜鹊是珍品，极其少见。”至今，我也没有弄清楚，大自然中到底有没有彩色的喜鹊。

喜鹊不仅是喜鸟，还是益鸟。有一年寒冬腊月的一天，老宅东侧的一大片麦地里突然飞来数百只喜鹊。我不明白，这好多喜鹊怎么能够一呼百应地相聚在一起？它们是来到这里大聚会，还是迁徙途中成群结队来此歇息？村子里有人说“喜鹊兆丰年”，却没有人能够回答我的疑问。请教学校老师，我才知道“喜鹊兆丰年”与“瑞雪兆丰年”一样有道理。众多喜鹊相聚在一片农田，喜鹊觅食田地里的昆虫、草籽，等于是在给麦苗除害灭病，又在给农田松土、施肥，是一种促进农作物生长极其生态的自然现象，理所当然地预示着来年是个好年头。

之后的日子，无论是遇见喜鹊，还是看到喜鹊窝，总是觉得件好事。甲辰岁末，外孙女瑶瑶要为自家的门上书写一副春联。瑶瑶问妈妈：“写什么内容的对联好呢？”她妈妈说：“最好写自己原创的对联，不用过分讲究平仄、对仗而让对联变得呆板，只要把过年、喜庆、幸福的意思写出来就可以啦。”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最终集体原创了一副与喜鹊有关的对联：上联是“窗外三五喜鹊闹腾”，下联是“院内万千柳丝织春”，横批是“幸福人家”。瑶瑶书写完这副对联，开心地说：“‘喜鹊闹腾’、‘柳丝织春’有动，有静，有春天的画面感，又有幸福的味道，我以后写记叙文也要多用这种语言。”

大巴车还在高速公路上奔驰。有喜鹊相伴的旅程让我觉得开心。我们还发现，远离人居的地方，远离了人间烟火，喜鹊难得一见；人居过于密集的都市，生存空间变得拥挤、喧嚣，也很难见到喜鹊。喜鹊与人共生，喜鹊的生存离不开人，但喜鹊又不喜欢人们对它的过分打扰。喜鹊与人一样，对绿水青山情有独钟。如今，有喜鹊不惧车辆快速穿梭的惊扰，把窝筑在了横跨高速公路、横跨高铁上方铁架一侧的顶端。也有喜鹊把窝筑在了电信讯号铁塔的上方，甚至筑在了高达数十米的高压电线铁塔的中间或顶端，无论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雨都能坦然面对。没有人能说清楚，喜鹊为什么会把窝筑在了这些没有生命特征的物体上，可能是喜鹊也在与时代同行，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和美尽一份它们的绵薄之力。

喜鹊闹腾，迎风霜雨雪翱翔，与艰难险阻抗争，倒是给了我们一些不懈前行的启示。

（首发于《军休天地》2025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