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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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石子下酒
四十年前
船是生命的绿叶
长长的木船在泉河里颠簸
载着满船的柴米油盐
像载着生命的光芒
从高山峡谷
奔流到汉江入口
几个纤夫 光着身子
头和脚埋进水里
和螃蟹称兄道弟
一路爬
一路吆喝
把星子揉进汗珠
吆喝出泉河两岸——春夏秋冬
把太阳喊进泉河里
沙滩上
月光把石子暖成温玉
晶莹剔透的在油锅里
滚成 山珍海味
纤夫们含在嘴里
从左边腮帮滚到右边腮帮
如儿时吮吸母乳
晶莹的石子吐在掌心
映出
老媪在船边的石头上
正锤打白月光
这时 一口烈酒下喉
纤夫弓成虾的身子
长长的吐出一串水泡
舒缓成一条泊岸的小木船
而今，大峡电站的大坝
已矗立成纤夫的纤道
电机的轰鸣中 回荡着
纤夫久远的吆喝
2.一碗糯米饭
八岁那年，和泉河水道的纤夫们
有了鱼水情深
只要他们的船泊岸
我就会跑到沙洲上
远远的看着他们
炒石子下酒
吃米饭 啃火烧馍
沙滩上
一只老鳖 静静的
瞅着河对岸下的鳖蛋
它是否和我一样流口水呢
一位老船夫
红月光爬满他满是山河的脸颊
打着饱嗝
哈着饱胀的热气
小屁孩 过来
干啥呀
叔给你碗糯米饭， 吃不
口水淹死扭捏的自尊
大口吃着 差点被噎死
人生的第一次糯米饭
已记不清它的味道
但再没吃到过 这么令人
永远思念的味道
2025.08.20
备注：1976年，我常常看见船夫们捡光滑的石子，丢进锅里加点油和盐，放进嘴里吮吸下酒。
3.在乡下
.那是口罩年的最后一个秋天
我被封困在乡下的老家
不用定闹钟
清晨的鸡会准时叫醒你
风是甜的
泥土和着草木的清香
让挂在窗外的红辣椒
伸长了脖子
你会对着门前的泉河
还有那些山
努力的放开喉咙
打着响鼻
小鸟便欢悦的呼唤
哥哦 哥哦 哥哦
偶尔还有几声蝉鸣
锅碗瓢盆的交响
碾碎第一缕炊烟
太阳已把田间地头
浇灌的一片沸腾
.几个光背的汉子已站在河水中
擦洗掉第一身汗 像洗尽三年疲惫
河水在秋汛后依然浓烈
稻田里睡着的谷穗澄澈金黄
二丫把秋阳刻在脸上 醉眼濛濛
嘴巴张成水杯口 口罩挂脖子上
扛着一秋的喜悦往家里赶
山地的玉米棒子黄里透红
三狗子挑着金银山
左肩压痛了换右肩
拄着棍子把晚霞挑进山脚下
把月光挑进二层小楼里
炊烟给月亮擦上一层胭脂
上下院的路灯开始吆喝
酒桌上的酒把仔公鸡
醉倒在盘子里
星星闻着酒肉香摇摇晃晃
鼾声响起时
无聊的路灯光
便把上下院的房子
醉倒在河水里
晃晃悠悠的做着
秋收的梦
.做核酸检测的喇叭声
在黎明时分叫醒
微醺的河水
哈欠声里揉着迷糊的眼
女人一只手捏着滴水的毛巾
一只手向前够着 追着不洗脸的小崽子
向检测车跑
一张张嘴 向青天张开
检测车里正播放
向天再借五百年
王大爷捏着嗓子轻呕
谢老汉拍拍他的背
就是给嗓子眼挠个痒痒
你咋搞得像个喜婆了
当太阳从山顶大树上露出半边脸
检测车的尾烟被山那边的狗咬碎
场院上满是端着碗 伸长脖子互瞅
尔后嘿嘿一笑
你夹我碗里的尝尝
我夹你碗里的尝尝
几只鸡和狗贴在小孩的屁股后
忙的不亦乐乎
碗里的肉和饭 大半便宜了鸡和狗
绑在手腕上的口罩 忍不住打个喷嚏
朝阳的金丝线
正把笑声和饭香
缝进金灿灿的泉河里
2025.08.04
4.我挽着月亮入梦
小时候 常躺在泉河边
沙滩柔软 比家里稻草铺的床 还柔软
河水
蝉 蛙 竹林里竹鸡
不知疲倦的唱着
最动心的是
躺在沙滩上 静静的
仰望月亮从屋后山顶
一点点 慢慢
慢慢爬上来
又大又圆又亮
慈祥的目光
抚摸我们调皮的脑壳
那时 我们常常想
山后面到底有 多远 多大呢
能盛下一个月亮
长大了一定去看看
她仿佛看透我们的
小心思
就那么慈祥的 那么远
又那么近的微笑不语
守望着我们
后来长大了
我们追着月亮的影子
从屋后的山上翻过去
翻过 一座座山的顶峰
淌过 一条条绵长的河
像蒲公英种子一样
却还是追不上月亮的影子
找不到那个盛放月亮的地方
为什么 追不上月亮的脚步
是那一栋栋高楼大厦
把月亮藏起来了吗
还是嫦娥 捣乱了月亮的坐标
月亮到底藏哪呢
在凌晨 在午夜
我常常不寐
有人说星空尽头 看见过它徘徊
我就全世界的找啊找
却找到它 早已
穿透我们的身体
躲在童年的泉河边
熔化为骨子里的
另一条泉河
盛放着我们追逐半生的
月亮
我一把抱住它
紧紧的拥着
像拥抱着早已远去的母亲
在童年的沙滩上
我
枕着泉河
挽着月亮 入梦
2025.05.17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