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苕·大屋窖与我

红苕在乡土血脉里盘结

撑起黔江倾斜的梁

乾隆年间，知县翁若梅

携来闽地《金薯传习录》

救命的金薯，于饥馑腹地

筑起活命的城

每口苕洞，幽深若岁月窖藏

谁撬开冻土之门？

一九七七，“高温大屋窖”——

这新铸的称谓，灼痛了

世代相传的掌纹

土墙擎起微缩苍穹

烟道，吞吐明暗节律

两支温度计垂落

悬作无声标尺

一支裹棉汲水，吮吸地脉

高温蒸腾，消杀霉变的菌痕

开窗，湿雾溃散

天寒，柴火舔舐霜锋

我数着刻度，丈量生死

万斤苕种镇住窖底

生产队百双眼睛

在窖顶无声结网

冷热干湿，在掌心日夜浮沉

若窖顶蛛丝飘散

谁还翻动县志里沉底的金薯？

几十年饱暖，窖口塌陷成记忆的坑

红苕洞犹在

却不见当年烟痕

我指腹的茧

早被时光磨平

当年轻人问起“大屋窖”是何物

冻土深处，可有金薯的魂灵

在水泥覆盖前

发出一声轻喟？

2024.1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