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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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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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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郝

                                                  老郝

老郝是我们学校的锅炉工,其实学校无论哪有活,他都干。如浇花,先把厕所的粪灌到树周围,下雨后再挑低洼处的水灌到树周围。后来低洼处的积水用抽水机,他仍负责拿管子浇树。

一米六左右的个头,花白的头发像鲁迅先生一样根根直立,走路的样子像《水浒传》电视剧里的宋江有个性,烟瘾很大,抽的烟都是便宜的烟,左手夹烟,烟灰很长都不弹去,四方脸,一笑,额头、眼角、嘴角的皱纹像盛开的菊花,条纹管够你数一天的。

老郝掌管着学校一千余名师生的开水,一日三餐,餐厅、房子里谈论最多的就是他。学校规定每顿饭前二十分钟放水,让老师先打水,错开师生打水的时间。

他则不然,几乎每次都是老师喊他,他才放水。老师们调侃说,年龄大的老师趴在窗口大声喊:“老郝,放夫(水,fu,当地方言)”;年轻老师:“郝师傅,放水”,这时他才慢悠悠的放开。

时间长了,老师们总结说,老年人喊他用四声,年轻人喊他用二声,他是牙膏,你不挤他就不出。

放完水,他也到餐厅打水,有的老师就说:“老郝,你把水开大一点,怕什么”。

他高兴时就说:“我已经放到最大了,水管被水垢堵了,我有什么办法,细水长流,急什么”。

有时不高兴嘟囔着:“你把锅炉绊倒了水就大了......”。

有时水不开,“老郝,今儿夫(水)不开”。

他高兴时说:“那不开,你说那不开,看都这么烫了,还不开,我烧了多长时间......”这时还故意的把水龙头的水朝你撩撩,或者把你的手朝水龙头拉,笑开了一脸的菊花。

不高兴时说:“喝到肚子里慢慢开......”下面的声音更小了,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但不到放水时间,你再喊,他总是笑呵呵的应对着,你说东,他说西,故意的打岔,最后,是决不会把水放出来的。一个小人物,能把最小的职权发挥到最大的权限,是一个平凡人的最得意之作。

一句话,关于老郝,大家伙有议论不完的话题,说不完的新鲜事。但一致认为,他虽没有文化,但堵你说的话,还是挺合适的。俗话说的好,解锯没有截锯快。

礼拜天,除了少数远的老师在校,其余师生全都回家了。他依旧骑着那辆老牌子的永久牌自行车到校,不是拿着锄头在花圃里除草,便是给花圃浇水,没人监督,大热天依旧埋头苦干。

我路远,一般不回家,时间长了,就和郝师傅熟了。见他在除草,说:“郝师,大热天的,又没人监督你,你等凉快了再干”。

他说:“天儿热,晒草,这时干一会儿,顶凉了一晌”。

干累了,他就睡在花圃边上的石板上。有时还放声的唱几句,唱的最多的是这几句: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个草......

听当地老师说,老郝今年五十多岁,前些年,老婆嫌他穷,跟别人跑了,给他留下两个孩子。他和董事长是亲戚,才来学校干杂工云云。

在师生不屑的眼神里,老郝不紧不慢,一有功夫,就在学校四周收集学生们丢弃的能卖钱的破烂。

在垃圾池旁帮运垃圾的装车,原因是,他要捡能卖钱的破烂,靠着微薄的工资和捡破烂的钱,维持家庭生活,供养孩子读书。

他是城里的老户,祖上留下来好大一院庄子,现在都是黄金地段,好多人都劝他把老宅基地卖了,会有很好很好的生活。但他表态,地方是先人留给后人住的,他要给自己的孩子留着,在有生之年替孩子看好这个地方......

一个礼拜六的晚上,老师们都回家了,老郝拿着手电在各楼层之间挨着窗户检查,看管得严不严实,看老师们的门锁好了没有。

我在房子看书,老郝敲门,我请他进来,让他坐下。别看平常他大大咧咧的,这会儿却有些拘谨,说:“我是粗人,不能坐,站着就行”,在我坚持下,他终究还是坐了,紧张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好。

我给他倒了水,他是双手接过来,手颤抖得,洒到了手上。

我觉得不好意思,问他汤得怎样,他笑着说:“咱着粗皮老糙的,没事,没事,难得先生给我倒水.....”

话说开啦,他不拘谨啦。

我说:“郝师,校长前些日子向我证实一件事:有人反应你晚上拿着手电照女老师的窗户一事,我回答说,郝师每到师生回家,他每个窗子、门都看,一个也不放过。校长听了我的回答,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这时,郝师左手夹的烟已有很长的灰了,一直挺在哪里,他在认真地听,这次他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斜坐在椅子上。

我取了苹果,准备给他洗一下,他开始说不用,不用,继而,准备起身走,我强拦住他,说:“我晚上没事,咱俩坐坐”。

他又坐下来,我们开始扯闲话,从他在花圃干活说起......

这回我把水果递给他,他在腿上来回擦几下,放在嘴里就开始吃,边吃,边从口袋里摸出邹巴巴的烟盒,递给我一支烟,我连忙说不抽不抽,他笑着说:“你们这些文人,每月挣的钱是我的几倍,有会省钱,不像我......”

看到我墙上挂的一幅梅花图,他问道:“你也喜欢画,我闺女就是学画画的”。

说起画画,他来精神了。他有两个女儿,老大在上大学,老二辍学在家。大女儿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她学得好,每年放假,有好些家长提前预约给她们的孩子辅导。

我开玩笑说:“郝师,趁你女儿还没有出名,先给我画一幅画,免得将来求都求不来。将来出名了,你就坐在门口做老爷子,把她的章子拴在裤腰带上,凡是来求画的,给你交钱,你再盖章”。

说到开心处,他又笑开满脸的菊花,说:“真有那一天,你放心,给你画不要钱,你是一个好人”,说完,嘿嘿的笑了。

临走时,我要他顺手带走我喝水的几个空塑料瓶和一叠废纸。

他出门还交待一句话:一个多月了,你该回去看看,老婆在家等你哩,不要心疼钱,家要紧......

随着手电光一晃一晃,老郝走了。

                                                         二零一一年四月十二日 于山西河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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