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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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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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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等待

前些日子,一向不在我面前提及生死的母亲,在和我视频时:“儿啊,妈想好了,妈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地活到95岁以上。要超过你二妈。”(二妈活了95岁)

“你二妈活的多遭罪啊,四个儿子都不管她,唉,这辈子净受罪了,真可怜。”

“比一比你二妈,我多有福啊,有吃有喝的,没人惹我生气,我还不爱死,要多陪伴你们几年…………”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起身走向阳台,望着满天繁星。“妈!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其实妈不是怕死,才要活那么久的。妈今天好好算了下,等妈95岁了,你也就70多了。那时你的孙子也就大了。到那个时候你该也就没事了,咱娘们俩就能好好住在一起,说说话,妈还能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她急切地解释。

心豁然被母亲这近乎“幼稚”的想法,慢慢捏碎。我眼泪夺眶而出,用手抹去,又好笑又心疼地应她:“好!那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挂完电话,我急急地摘下眼镜,任凭泪水打湿了满面。

原来这就是母亲对长寿的期盼。 我的母亲选择了用长寿去默默等待,等待着能与这个19岁便离开家门的我的最后的陪伴。多么质朴的愿望啊,可我的却心酸酸的……

夜深,无眠,披衣而起,站在阳台上。乌黑的夜空,悬着半轮明月,微凉的风,轻拂着我的脸颊。双手抱臂望向那高深莫测的夜,莫名便有了想要喝酒的冲动。

前些年对思乡类的话,并无太多感触。近些年才在俱静的夜,驰念诸多。可能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吧。

想起夙夜不眠的母亲,深埋着头将锥,在头发里划拨几下,然后一戳一攮,纳着鞋底;想着她弯曲着脊背,将破旧的衣裤改成“新服”,天亮时睁着通红的眼,让我们试穿;想着漆黑夜里,她靠坐在炕角,一边轻拍着哄我入睡,一拍一抱囫囵就是一夜。

想起年轻的母亲端着一盆水,试着水温,给奶奶洗脸,梳头,奶奶满脸的笑意。在骄阳下,母亲给爷爷往草绳上挂着黄烟叶,爷爷坐在大树下拿着烟袋锅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着。

想起我们几个孩子在初夏的早晨,在老井边,用玻璃瓦儿刮着土豆,母亲则用水桶从井里一担一担的往家挑水,好看的额头渗着细汗;

想起我在做着作业,妈妈拿着芭蕉扇子在给我赶蚊子,扇风。时不时地夸我,脸上满是自豪。

想起天下着大雨,在雨水暴涨的河边,妈妈披着一块塑料布,在焦急的向我放学的路上望着。爬上妈妈温暖的后背,我的心暖暖的。

想起,骄阳似火,妈妈披着围巾,在一片山坡地锄着地,锄板上下翻飞,都擦出火星子。满地锄掉的杂草,蔫蔫的。汗水打湿了妈妈的衣服,妈妈时不时地停下来擦擦脸上的汗,捶捶发酸的腰。

小时候,我喜欢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咿咿呀呀地说些幼稚动人的情话,那时父母就是我们的天地,后来求学、工作、结婚、生子…一次一次都是身心成熟后,渐渐抽身的疏离。人生的路,我奋力地跑,却常忘了身后那双默默,已然昏花的眼。

一场场如梦的旧事,就像过电影似的演着,忆着,妈妈老了,我长大了。于是一头扎进繁华的都市,将妈妈远远抛舍在故旧的家园。

三十几载异地他乡,虽乡音未改,却淡了乡味。那些被遗忘了的旧事,在近些年来才开始慢慢发酵,梦里常常出现。也许是年纪大了,就会越来越念旧;又或是母亲真的是老了,病痛缠身的近况,让我寝食难安。

母亲以目力可见之速衰老,让我不得不怨恨时光的无情。我常觉自己似乎还是那个在母亲身边,那个不曾长大的孩子。不成想几个转身,母亲已老得穿不进针、走不快路,常常记不起刚发生的事。 原本屹立不倒的金刚不败之躯,却向岁月低了头。

母亲老了,各种老年病缠身,但仍裂着憨笑的脸,为我撒出次次“一切都好”的谎。

“少年不识双亲意,养儿方知父母恩。”现今才懂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的古训是多么至理。我去年心脏支架,母亲日夜挂在心上,每次视频第一句话就是“你身体好吗?前前后后打量着我,眼里满是溺爱和担忧。”我让老母亲为我的身体日夜牵挂,真是不孝,心想一定调理好身体,让妈妈放心。

三十几载分离的日子,母亲从未告诉过我,她是如何思念我的,我却在每次离别中,从她痴痴不舍、艰难克制的眼神里,体悟到母亲的爱是如何的深沉且隐忍。

寂静的夜,苍凉的月,我仰头,一声长叹 !而后无奈地愧笑,继而裹衣转身离去,将这轮异乡照我的月,静静抛舍在宁静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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