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杨梅

送杨梅

初夏的一天傍晚，水林在家看电视，正兴头上，一阵敲门声传来，他很高兴；估计山枝送杨梅来了，打开门一看，果然如此。

山枝挑了4只勾篮（桶状竹篮。能装10斤左右果子),两只空的,两只装了杨梅。杨梅乌紫带红，散发着酸甜味道。他脸带微笑站在门外，不过笑容里仍掩盖不了脸上的疲倦感。

“山枝弟，进来，进来。”水林热情地说。

“水林哥，不了。”山枝客气地回答，“一勾篮杨梅你拿进去，还有一勾篮我给仲听弟。”

水林望望天空，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还密布了乌云，便说：“仲听那一勾篮我帮你送去，你也好早点回去。”水林把一只空勾篮给了山枝。

仲听离这里有一里多路，和水林一样是老亲，隔了好几代，按一般的乡俗早已不来往了，由于有花果和水产牵线，又对亲情很看重，一直未断。山枝听了水林这话，微微一笑，“不啦，我自己上一趟门，见一下面，说点话，那即使一句，我心里也开心的。”

水林见山枝这么说，很理解。突然天下起小雨，山枝为了怕杨梅淋湿，向水林要了一张塑料纸，小心包起来。一颗杨梅掉到地上，山枝啊哟一声，忙小心地把杨梅拾了起来，用嘴吹了吹，轻轻放在空勾篮里，和水林打了个招呼，走了。

小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天，接着是大雨，最后是暴雨，一连十来天。镇上有排涝设备，还在整个鱼池地区四周筑了大堤。平时下几天大雨都不在话下，机器一开动就解决问题。这次雨量五十年一遇，排水量低于降水量。虽然多方努力，还是有大部分鱼池淹没，大鱼小鱼快活地跑到太湖里去了。

山区的山枝密切注意着天气的动向。这五十年一遇的天气让他担心；水林哥和仲听弟以及另外两户亲戚的水产会不会受损失？

山上人怕旱不怕涝，山下人怕涝不怕旱，这话虽不绝对，也是千年实践的结果。他打电话给水林：鱼池有影响吗？

水林是一滴水一个泡的人，把实情讲了。山枝很难过，沉默一会儿说“可惜了。白干一年，还搭进去种子。”他热情地询问要不要帮助？

“暂不要，我有点家底，能补上。”水林回答后问，“你们哪里碍不碍事？”

“不碍事。”山枝回答坚决。其实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山上也有损失；大风吹断了树枝，特别脆弱的杨梅树土基在狂风暴雨冲击下，大树的根基出现松动。明显的还好，村户可补救，而那些不明显的松动埋下了隐患。不过这损失和水产地区比起来，似乎有些不值一提。

第二年杨梅季节到了，水林和仲听都未收到山枝送来的杨梅。两人都有些纳闷；这怎么啦？有一天，水林在街上碰见仲听，两人互相问候之后讲了各人的生产情况；水林说去年水产全军覆没，今年努力长势不错。仲听也讲了类似情况。两人说得投机，来到了小饭店小酌几杯。

金乐福不是高档酒，但对农户来说已经属于不错的酒。一盆辣椒炒肉丝，一碗红烧鲫鱼，还有一汤碗豆腐酸菜搭配的什锦汤使他们心花怒放。两人吃得甚欢，兴头上仲听问水林去年可送鱼给山枝？水林摇头并反问仲听，仲听也摇摇头，并问山枝今年可送来杨梅？

“没有。”水林直说。

“我也没有。”仲听又喝了一小口酒。

“山枝弟会不会遇到难事？”水林问。

“不会。”仲听坚决地说，“他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水林觉得这事讨论不下去了。他们转移了话题，把灾后补救措施讲了一遍，酒足饭饱之后，水林抢先买了单，仲听客套了几句。

第二次在小饭店吃酒是仲听约了水林的。水林有事，不想去，由于仲听十分热情，讲了非去不可的话。他们以前都是直呼姓名，这次仲听在水林名字后加了一个哥字。水林只得放下事去了。

仲听特别兴奋，多吃了几杯酒，带了几分醉意，重提山枝送杨梅之事。

“我们那天吃酒之后，我回去想了几天，忽然悟出山枝不送杨梅是想让我们间关系断了。”

“不会的。山枝很看重情义，”山林说，“要断早就断了。”

“山枝是好人不假，从前要断开不了口，去年我们不回送鱼，他认为我们要断了，来个顺水推船。”

“我今年鱼长势很好，下个月牵鱼后送去。他即使要想断，这个人情我要还的，那样不留遗憾。”

“你鱼送去，他想要断也不好意思断了，这不为难他？”仲听又喝了一大口酒，酒劲更足了。他含含糊糊的说了许多话，其中一句是，你归你送，我不送了。他完全醉了。

水林停止了吃喝，结了账，叫了一辆动力三轮车，把仲听送回家。

第二天，仲听打电话给水林，在哥名前加了一个老字。说又让破费了，半个月后再在小饭店见面，他必须做东一次，否则过意不去。水林笑笑叫他不要放在心上。

水林牵了鱼，拿了一条近10斤的草鱼，两条近两斤的花鲢，往山枝家走去，在山路上碰到了山枝对门的邻居。那邻居因水林多次送鱼见过面，搭过话，还互递过香烟，虽不是亲戚，关系也很好。两人搭话后，那邻居告诉水林，山枝在最后一天采杨梅从树上掉下来。

“怎么会的？”水林一惊。

“这天采杨梅山枝是送人的，包括送你们几户水产人家。”那邻居说有一颗大杨梅在树梢上，手搭不着，山枝不舍得，把身体探出一点，没想到那棵杨梅树受到去年暴雨冲击，根基松了，突然受到山枝身体重压，晃了一下，加上杨梅树枝质脆弱，一下子断了。

“他怎么不来个电话？”

“他关照家人保密，怕麻烦亲戚，特别水产地区亲戚，他们去年受到水灾，不要为难他们。”

“现在怎么样了？”水林着急。

“手术后恢复不错，能下床了，但还不能到室外活动。”

水林听后就走，并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