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蹲在小区花坛边捡梧桐叶时,晨雾还没完全褪尽。指尖捏着的梧桐叶边缘发脆,像外婆冬天冻裂的手——去年深冬外婆给她织枣红色毛衣,手指上的裂口沾了毛线头,晓还踮着脚帮外婆吹了好久,说“吹吹就不疼了,像外婆吹枇杷叶上的露水一样”。她摸了摸书包侧面的小口袋,硬邦邦的枇杷核硌到指尖,那是外婆去年秋天留给她的,当时外婆坐在枇杷树下,把核放在她手心:“等春天,要和好朋友一起种,这样树才会长得甜。”
晓把梧桐叶按颜色从浅黄到深褐排了一小排,叶柄都朝西,这是外婆教她的“跟着太阳排队”,说“东西排顺了,心里才亮堂”。最浅的那片叶子上沾着晨露,滴在指尖凉丝丝的,像外婆往她手心里塞枇杷果时的温度,软乎乎的甜。她捡起这片叶子,小心地夹进童话书第32页——那里还藏着外婆织毛衣时掉的枣红色毛线头,摸起来软软的,像枇杷叶的绒毛。
“晓!这里!这里!”
阿杰的声音从路口飘过来,带着跑调的欢快。他举着捕虫网朝这边跑,网杆是爸爸用老竹条削的,还留着淡淡的竹香,网兜边缘缝着一圈红棉线——是阿杰自己用妈妈的针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他说这是“幸运线”,能让蚂蚱“跑不掉、不害怕”。跑近时,捕虫网差点勾到路边的月季,阿杰赶紧把网往怀里抱,脚尖踮着往后退,吐了吐舌头:“差点把我的‘魔法捕虫网’弄坏!上周抓的那只绿蚂蚱,我还在网兜里铺了青菜叶当小床,后来爸爸说要放它回家,不然蚂蚱妈妈找不到宝宝会哭的——就像晓找不到外婆会难过一样。”他边说边摸了摸网兜内侧,那里缝着片小小的枇杷叶布贴,是晓上次从外婆家带回来的碎布剪的,“有枇杷叶陪着,蚂蚱就不怕黑啦”。
小宇扒在阿杰爸爸的车窗户上,脸贴得玻璃起了雾,他用手指在雾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羊,羊腿上特意画了个小黑点,画完还对着玻璃哈了口气,怕图案化掉,又转头跟阿杰爸爸炫耀:“叔叔你看!这是小白!我昨天梦到它跟我玩弹珠呢,它追着弹珠跑,像追小月亮!”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颗蓝盈盈的弹珠,在手里转得“嗡嗡”响。弹珠上刻着个小小的枇杷果,是妈妈用绣花针帮他刻的,刻的时候还不小心扎了手,小宇总说这颗弹珠“带着枇杷的甜和妈妈的疼”,“这样弹珠就有枇杷味了,跟晓的枇杷叶是好朋友,能一起照星星”。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颗更小的弹珠,递到晓面前:“这个给你,上次晓给我的纽扣,我还你颗弹珠,咱们换着当护身符。”那是颗乳白色的弹珠,上面有个小小的褐点,像枇杷核的影子。
朵朵抱着水彩画板,画板袋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那声音脆生生的,像极了外婆家堂屋梁上的铜铃——每次外婆推开木门,铜铃就会“叮”一声,像在说“晓回来啦,枇杷都熟啦,快洗手吃”。她走到晓身边,轻轻翻开画板,里面夹着张画着小猫的纸,小猫脖子上系着橘色围巾,围巾上还画了几颗小枇杷:“这是给邻居家小花的围巾,怕它冬天冻着。”朵朵从画板袋里掏出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又摸出个巴掌大的木头调色盘,调色盘边缘刻着片小小的枇杷叶,是爸爸用刻刀慢慢刻的,边缘磨得光滑:“晓,你摸这纹路,像不像枇杷叶背面的绒毛?”她把调色盘递过去,指尖还停在枇杷叶刻痕上,“我想把枇杷果画得圆滚滚的,像小灯笼,这样小鸟就舍不得啄了”。
晓赶紧把剩下的梧桐叶小心地夹进童话书的彩纸小口袋里,那是她用妈妈剩下的包装纸贴的,上面还画了个小枇杷。口袋里的半片干硬枇杷叶——上周从外婆家摘的,叶脉上还沾着点老家院子里的黄土,晓总觉得那黄土里藏着外婆的味道,每次翻开书闻到土味,就像外婆在身边拍她的头说“晓乖,别走神”。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书包带子滑到了胳膊肘,往上提的时候,书包里的橘子瓣轻轻撞了一下,发出“沙沙”的响——那是妈妈早上刚剥好的,用保鲜袋裹了三层,最外面一层还画了个小笑脸,妈妈说“让橘子陪晓去山里玩,像外婆陪着你一样,不孤单”。
“晓,你捡这么多叶子干嘛呀?”阿杰一把勾住她的肩膀,捕虫网的网兜轻轻扫过她的胳膊,带着点青草的涩味,还有阳光晒过的味道。
“想拼成枇杷树的样子。”晓低头捻了捻口袋里的梧桐叶,叶子边缘的尖刺蹭到指尖,“外婆家的枇杷叶比这个大,边缘是圆的,背面有绒毛,像小兔子的毛。”她抬手摸了摸阿杰的捕虫网,“上次爬树,绒毛沾了我一手,外婆帮我吹了好久,还教我用叶子编小篮子装枇杷核”。
“枇杷树?我吃过枇杷!”小宇从车窗里探出头,举着弹珠往晓的童话书上照,蓝色光斑落在书页的枇杷叶上,“像小宝石!要是枇杷能像弹珠一样蓝,我肯定天天吃!”他忽然想起晓的枇杷核,凑过去问,“外婆留的核,今天能带去种吗?我在核上刻笑脸,树长出来也会笑”。
朵朵立刻把便签纸铺在腿上,铅笔飞快画了个圆树干,还画了几个小疙瘩:“这是‘小台阶’对不对?”她举起深绿和浅绿的彩铅,在纸上各涂了一笔,“晓,你看哪个更像枇杷叶?我还要画个小篮子,装你说的枇杷核”。
晓还没来得及点头,阿杰爸爸就笑着发动了汽车:“好啦!再不走,山里的雾该等急了!阿杰的‘魔法网’还等着抓蚂蚱呢!”
四个孩子挤在后座,晓靠窗坐着,窗户开了条缝,凉丝丝的风钻进来,带着点泥土的湿味——像外婆家雨后的院子,枇杷树下的土就是这个味,还混着枇杷叶的清苦。小宇把弹珠放在手心对着阳光,光斑在晓的书上跳:“晓,弹珠照枇杷叶,会不会变蓝色?”他边说边把弹珠贴在书页上,蓝盈盈的光裹着干枇杷叶,像给叶子裹了层糖纸,“等会儿种核,我要把弹珠埋在旁边,给核照星星”。
阿杰把捕虫网小心架在腿上,手指反复摸网边的红棉线:“上次抓蚂蚱太急了,这次要像猫抓老鼠一样轻。”他捏着网杆比划,网兜轻轻晃,红棉线像小尾巴,“要是抓到蚂蚱,就用枇杷叶给它当小床,外婆说要好好待小虫子”。
朵朵把彩铅排得像小蜡烛,拿起浅绿的笔在便签纸上画叶子,还回头问晓:“枇杷叶是不是这样弯的?”她笔尖顿了顿,又在叶子旁边画了个小圆圈,“这是枇杷果,够圆吗?对了,还要画个小铜铃,像外婆家的,挂在树枝上”。
晓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风景慢慢变。高楼变成平房,墙上画着小猫追蝴蝶;再往后,成片的绿像大毯子,歪脖子树的枝桠弯下来,像在打招呼——像外婆家的枇杷树,总把枝桠伸到院子里,夏天的时候,树荫能罩住半个院子。
“快看!花生地!”小宇突然喊,手指戳得玻璃响。窗外的花生叶铺得整齐,下面藏着圆鼓鼓的花生果,像睡在土里的小拳头。
阿杰爸爸放慢车速:“等熟了能生吃,甜滋滋的。你们可以下去摸叶子,别踩坏苗哦。”
孩子们欢呼着下车。阿杰刚跑两步就停下,盯着一片花生叶:“嘘!有蚂蚱!”他慢慢蹲下,裤脚卷到脚踝,露出上次蹭的小伤疤,捕虫网轻轻举起来:“晓别过来,会吓走它!”
晓和朵朵、小宇屏住呼吸。阿杰的网刚扣下去,蚂蚱“嗖”地蹦进草丛。阿杰不甘心地扒开叶子:“帮我找‘会动的小叶子’!”
小宇蹲下来,弹珠放在土块上,光斑落在花生叶上:“蓝太阳,帮我照照!找到蚂蚱,带它去看枇杷树!”
朵朵掏出放大镜递给阿杰:“用这个看,水珠像小宝石,蚂蚱肯定躲在旁边!”
晓碰了碰花生叶,露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她忽然想起外婆家的菜畦——在枇杷树旁边,外婆天刚亮就去浇水。晓跟着学认菜苗,“青菜叶像小锯子,番茄叶有绒毛”,可她总把水洒在脚上,外婆用围裙帮她擦,围裙上的枇杷香绕在鼻尖:“我们晓是小笨熊,枇杷树都要笑啦。”有次晓把水瓢里的水洒到枇杷树根上,外婆还说“没关系,枇杷树也渴了,晓帮它浇水,以后结的枇杷会更甜”。
“晓!我找到蚂蚱了!”阿杰突然喊。晓凑过去,绿蚂蚱正趴在叶子背面啃叶边。阿杰绕到花生苗后,网轻轻一扣——这次抓住了!他高兴得跳起来,又赶紧捂住嘴:“别吓着它!我要给它铺枇杷叶当小床!”
小宇把弹珠放在网旁边:“蚂蚱别怕,弹珠给你照光,上面有枇杷果哦。等会儿种核,带你一起去枇杷树下玩。”
朵朵掏出便签纸,飞快画着蚂蚱,还在旁边画了弹珠和枇杷叶:“这样蚂蚱就知道,我们要带它去看枇杷树啦。对了,还要画片梧桐叶,晓早上捡的,一起带过去”。
阿杰爸爸拿来昆虫盒,里面铺了湿纸巾:“把蚂蚱装进去,别让它渴了。爱护小昆虫,就像爱护枇杷树一样。”
孩子们恋恋不舍地回车里。阿杰把昆虫盒放在腿上,时不时打开缝:“蚂蚱,我们带你去看湖,还会给你枇杷叶当小床。”小宇把弹珠放在盒子旁,说要“给蚂蚱照枇杷果”;朵朵继续画蚂蚱,笔尖在纸上“沙沙”响,还在蚂蚱旁边加了个小小的枇杷核,“等会儿种这个,让蚂蚱看着它长大”。
车拐进窄路,两旁的树搭成绿色隧道,阳光漏下来像金豆子。阿杰爸爸说:“昨天刚下过秋雨,山里的味道最香,像洗过澡一样。”
晓看着草叶上的水珠,像串小珍珠。她忽然想起爬枇杷树的样子——树干上的小疙瘩是外婆让外公留的“台阶”,她蜷在横枝上晃脚,露水打湿袖口。外婆在树下喊:“晓乖,下来呀,老墙根有青苔!”她偏不听,摘颗半青的枇杷塞进嘴,酸得眯眼,把核攥在手里,瞅准墙根的小洞丢进去,像玩弹珠。外婆笑着说:“小心砸到蚂蚁,它们要回家找妈妈呢。”有次晓把枇杷核丢进菜畦,外婆还帮她挖了个小坑埋好:“等春天,说不定能长出小枇杷苗,跟晓一起长大。”
“到湖边啦!”阿杰爸爸停下车。
小宇跑得最快,惊起几只蜻蜓,翅膀闪着蓝绿光。他举着弹珠晃:“小蜻蜓,看弹珠上的枇杷果!比你们的翅膀亮吧?”
朵朵蹲在湖边,指尖碰了碰湖水:“像大镜子,能照出小辫子!”她掏出画板,涂了淡蓝色的湖,“中间深、边上浅,像外婆家的井水,藏着太阳呢。”她笔尖顿了顿,在湖面上画了片竹叶,“晓说外婆教她吹竹叶哨,我画片竹叶,让风带着哨声”。
阿杰举着昆虫盒蹲在石头上,打开条缝:“蚂蚱,你看湖是不是很漂亮?想喝水我给你接,别喝太多,会肚子疼——就像晓不能吃太多枇杷一样。”
晓走到湖边,湖水映着云,像融化的棉花糖。远处的山叠成绿色小馒头,风里飘来竹叶声——细细的,像外婆教她吹的竹叶哨。晓下意识捏了捏手指,指尖还能想起外婆握着她的手调整力度的感觉,暖暖的,带着点枇杷叶的清香。她捡起片竹叶,贴在嘴边吹,虽然还是“吱呀”声,却比上次熟练了些。小宇凑过来,笑着说:“像外婆上次吹的调子!外婆说晓的哨声蚂蚱都爱听,你看,蚂蚱在盒子里动呢!”晓忽然想起外婆当时笑着揉她的头发:“咱们晓的哨声,是给蚂蚱的小曲子,以后蚂蚱听到就知道是晓啦。”
“晓!看小蜗牛!”小宇蹲在草丛里喊。晓走过去,蜗牛背着螺旋壳,爬过的地方留着亮线。她想起枇杷树下的蜗牛,每次下雨后就爬上来,她蹲着看好久,外婆端着饭碗陪她:“蜗牛在找回家的路,像晓放学一样。”外婆还用树枝画圈,看蜗牛绕圈爬,晓笑得饭都喷出来,外婆帮她擦嘴角:“咱们晓是开心果,蜗牛都被你逗笑了,吃得更香了。”
“咩——”阿杰突然竖起耳朵,举着捕虫网跑,“是羊!我用网帮羊找青草!”
晓和朵朵、小宇跟着跑,穿过玉米地。玉米叶有点扎人,阿杰用网杆拨开叶子:“你们跟在我后面,别被扎到!”他摘下片圆叶子递给晓,“像枇杷叶吗?等会儿给晓编小篮子,装枇杷核”。
晓摸了摸叶子:“像!就是枇杷叶更大,绒毛更软。”
小宇凑过来:“给羊吃好不好?羊肯定喜欢,像晓喜欢枇杷叶一样。对了,晓说外婆家的枇杷树旁有槐树叶,比玉米叶甜,等会儿找给小白吃”。
田埂上,戴草帽的老爷爷身边围着羊。大羊低头吃草,小羊像棉花团,最小的那只腿上有黑点,绕着老爷爷的脚转。
“爷爷好!”朵朵小声问,“那只小羊叫小白吗?我能喂它吗?”
老爷爷笑着递过槐树叶:“小白最调皮,上次跑丢了,我用槐树叶引它回来的。轻轻喂,它不咬人。”
朵朵捏着树叶递过去,小白凑过来嚼,毛蹭到她的手,朵朵缩手又笑:“像妈妈织的羊绒衫!”她掏出便签纸画小白,腿上的黑点涂得圆圆的,“这是小白的徽章,不会认错。还要画个枇杷果,晓说小白闻过弹珠上的枇杷味,肯定认识”。
小宇把弹珠放在小白面前:“小白,你闻闻,弹珠有枇杷味!我给你暖暖,就不凉了。等会儿带你去外婆家的枇杷树旁,那里有更甜的槐树叶”。他把弹珠搓热,递到小白鼻子前,小白果然凑过来闻了闻,尾巴轻轻晃了晃。
阿杰举着捕虫网问:“爷爷,羊吃蚂蚱吗?我有只蚂蚱,要是羊吃,我就给小白当零食——但不能让蚂蚱妈妈难过,外婆说小虫子也有妈妈。”
老爷爷摇摇头:“羊只爱吃草,蚂蚱是它们的邻居。就像晓爱吃枇杷,不爱吃蚂蚱一样,每个小动物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咱们要尊重它们。”
晓摸了摸小白的毛,软得像外婆的旧棉袄——棉袄上有两个补丁,是晓勾破后外婆缝的,还绣了小枇杷果。她想起外婆家的小鸡黄黄,总蹭她的裤腿,外婆把黄黄抱起来:“黄黄想晓啦,知道晓要吃枇杷。”有次黄黄下了带斑点的蛋,外婆煮给她吃:“这是黄黄给晓的礼物,吃了能长高高,爬更高的枇杷树,摘到最上面的甜枇杷了。”晓吃完还把蛋壳埋在枇杷树根下,外婆说“蛋壳能当肥料,让枇杷树结更大的果子”。
就在这时,小白突然朝着玉米地跑,“咩咩”叫着。老爷爷着急地喊:“小白别跑!玉米叶会扎到你!”
孩子们也急了,阿杰刚想追,突然停住:“小宇!用弹珠!喊外婆家的枇杷树!”小宇立刻掏出弹珠,弯腰在地上滚出一串圆轨迹,边滚边喊:“小白快回来!晓说外婆家的枇杷树旁有嫩槐树叶,比玉米叶甜!你闻过弹珠的枇杷味,记得路!”弹珠滚过的地方是小白爱吃的嫩草丛,羊果然慢了脚步,盯着地上的蓝色光斑看。朵朵蹲在石头上,用调色盘里的枇杷叶绿画羊脚印,每个脚印旁都画了个小小的枇杷果:“小白认识这个!晓上次给你闻过弹珠上的枇杷味,跟着脚印走,能找到好吃的!”她把画好的“路标”一张张贴在草茎上,红的绿的颜料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阿杰扶着晓,用捕虫网杆指向前方:“看,小白在啃树底下的草,咱们绕过去,别吓着它。”
小白跟着弹珠走了几步,又闻到晓手里树叶的清香,朝着孩子们走过来,低头啃起槐树叶。小宇捡起弹珠,擦了擦土:“小白真乖!下次带你来见外婆家的枇杷树,那里有更多好吃的!”
朵朵把最后一张脚印贴在小白的羊角上:“这样你就不会迷路啦,看到枇杷果就知道是回家的路。”
老爷爷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多亏了你们,小白才回来。你们真是有心的孩子,还知道用小白熟悉的东西引它。”
阿杰挠挠头:“外婆说,要记住别人喜欢的东西,这样才能帮到朋友。”
玩了会儿羊,阿杰爸爸看表:“去山顶吧,雾正好看。山路陡,你们手拉手走。”
孩子们手拉手往上爬。阿杰帮晓背书包,网杆夹在胳膊下:“我力气大,能背两个书包。等会儿到山顶,我帮晓找最像枇杷叶的叶子。”
小宇扶着晓的胳膊:“慢慢走,像小白一样。等会儿种核,我要在核上刻个小笑脸,这样树长出来也会笑。”
朵朵在后面哼着童谣:“小月亮,挂天上,枇杷树下睡得香。”她还从画板袋里掏出片梧桐叶,递给晓:“这个给你,等会儿画雾,要把它和枇杷树一起画进去,咱们早上捡的叶子,不能忘。”
路上的草绿得发亮,叶子边缘镶着金边。阿杰突然停下,摘了片大叶子递给晓:“你看,比枇杷叶还大!”他把叶子翻过来,“背面也有绒毛,闻闻,有清香味。等会儿用这个给蚂蚱当小床,比青菜叶软”。
晓接过叶子,凑近闻了闻,像枇杷叶的味道。朵朵掏出调色盘,把叶子放在盘边比对:“颜色比枇杷叶浅一点。”她拿起铅笔,飞快在便签纸上画下这片叶子,旁边画了个小枇杷果,“这样就能凑成‘枇杷叶集’了,等会儿带给外婆看”。
小宇把弹珠放在叶子上:“看,弹珠照在上面,像给叶子戴了个小戒指!等会儿种核,把弹珠埋在旁边,给核当小灯笼”。
走着走着,晓没注意滑溜溜的石头,“哎呀”一声坐在地上,脚腕疼得像被蚂蚁咬。
“晓!”朵朵赶紧蹲下来,从画板袋里掏出几片刚摘的枇杷叶同款叶,“我给你编个小护腕,外婆说枇杷叶软,能当小垫子”。她找了根细草绳,灵巧地把叶子折成小方块,一片一片编起来,叶背朝内,“这样贴在脚腕上不硌得慌”。
阿杰也蹲下来,把捕虫网杆轻轻弯成小支架,网兜朝下:“晓,你扶着这个,像拄拐杖,网兜刚好能兜住你的书包,这样你手不用用力,枇杷叶护腕也不会掉”。他还把网边的红棉线扯出一点,缠在支架顶端,“这样扶着不硌手,像外婆织的毛线套”。
小宇把弹珠塞进晓手里:“攥着弹珠,有‘枇杷果魔法’,疼疼会跑掉!这是咱们换的护身符,一起用魔法更厉害。”他用手帮晓捂着弹珠,手心暖暖的。
阿杰爸爸跑过来,蹲下来摸晓的脚腕:“疼就休息会儿,雾会等我们。”
晓摇摇头:“我想上去看雾,给你们讲外婆家的雾,有枇杷叶的香味。”
朵朵把编好的枇杷叶护腕轻轻绑在晓的脚腕上,“这样就不疼了,枇杷叶会保护你。等会儿到山顶,我给你画雾,里面有枇杷树和小白”。
休息两分钟,晓试着站起来。她牵着小宇的手,扶着阿杰做的支架,慢慢往上走。阿杰在旁边拨杂草:“小心石头!左边有草,别踩进去!”朵朵哼着歌,晓的脚腕好像真的不疼了,枇杷叶护腕贴在皮肤上,软乎乎的,像外婆的手在轻轻托着。
“到山顶啦!”阿杰喊。
晓抬头,雾像软乎乎的纱,裹着山尖。风里混着槐花香,晓摸了摸口袋里的枇杷叶,指尖蹭到叶子上的黄土,土味混着槐花香——和上次跟外婆去张奶奶家时,外婆牵她手走过槐树下,鞋底沾的黄土味一模一样。晓低头闻了闻叶子,雾水打湿叶尖,像外婆当时帮她擦汗的手帕,凉丝丝的,带着点肥皂的清香。她忽然想起那个周末,外婆带她去看感冒的张奶奶,也有这样的雾。外婆牵着她的手,手心暖暖的,雾沾在她手背上,外婆就呵气暖手:“雾是山爷爷的白胡子,有点凉,但很温柔,不会冻着晓的。”张奶奶喝了外婆煮的枇杷水,说“甜得像麦芽糖”,还把晓抱在怀里,给她吃麦芽糖,黏在嘴角,外婆帮她擦掉:“咱们晓是小馋猫,吃了枇杷水还不够,还要吃麦芽糖。”
“风好凉快!”阿杰张开胳膊跑,捕虫网在风里晃,红棉线像小鸟尾巴,“我像小鸟!能抓雾给枇杷叶当露水!”他跑了两步,突然停下来,从口袋里掏出剪刀(妈妈让他剪捕虫网用的),小心地拆了一段网边的红棉线,跑过去系在旁边的枇杷树苗枝上,“这样蚂蚱知道这里是安全的,外婆的话也能系在树上,让树记住要好好待小虫子”。
小宇晃着弹珠:“雾里的星星是不是蓝色的?像我的弹珠!等会儿种核,我要把弹珠和外婆的纽扣一起埋进去,纽扣是晓给我的,弹珠是我的,一起守着树”。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乳白色的弹珠,上面的褐点像枇杷核,“这个纽扣,晓说是外婆缝衣服剩下的,埋在里面,外婆就知道咱们来看树了”。
朵朵坐在石头上画雾,画了歪脖子的枇杷树,树上挂着小铜铃,铃下飘着片梧桐叶,小白在树下吃草,蚂蚱在叶子上跳:“咱们四个手拉手站在雾里,像在仙境里。”她画的时候,指尖摸着调色盘上的枇杷叶刻痕,突然想起妈妈说的“外婆也喜欢画枇杷”,笔尖不自觉多画了颗圆滚滚的枇杷果,还在旁边加了朵小槐花。画完后,她把画递给晓,背面写着“外婆在树叶上笑呢”,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
阿杰爸爸拿出烤红薯,裹着锡纸冒热气,香味飘满山顶——像外婆冬天烤红薯的味道,还混着枇杷干的甜。他分给孩子们,晓接过红薯,皮焦焦的,肉是金黄色的,像枇杷果。
“好甜!”小宇咬了一口,烫得跺脚,“比麦芽糖还甜!晓,我分你一半,弹珠魔法加红薯魔法,你的脚就不疼了。等会儿种核,咱们一起吃红薯,给核加油”。
晓咬了一口,甜得像外婆蒸的南瓜。她想起外婆煮的枇杷水,还有蒸鸡蛋羹——鸡蛋羹嫩得像豆腐,放了香油,晓感冒时没胃口,外婆一口一口喂她:“吃了能爬枇杷树,枇杷等你摘呢,不能让枇杷等急了。”
“晓,吃橘子!”小宇递来橘子瓣,像小月牙,“你妈妈剥的橘子最甜,比红薯还甜!吃了有力气种核”。
晓放进嘴里,酸中带甜,像山里的泉水。她想起外婆剥枇杷,放在青花瓷碗里,碗上有小莲花:“这是晓的专属碗,只有晓能用来吃枇杷。”要是晓闹脾气躲在枇杷树下哭,外婆就坐在她身边,剥枇杷给她吃:“想妈妈就吃枇杷,妈妈的爱藏在枇杷里,吃了枇杷,妈妈就像在身边一样。”晓把枇杷核埋在树根下,外婆说“会长出小枇杷树,藏更多的爱,让晓以后有更多枇杷吃”。
太阳往西落,雾散了些,风更凉了。阿杰爸爸把外套给晓披上,带着阳光的味道,像外婆的旧棉袄。晓裹着外套,想起外婆冬天把她裹在棉袄里,坐在枇杷树下晒太阳,讲“枇杷树是太外婆种的”,讲太外婆带外婆摘枇杷的故事:“枇杷树看着我们长大,像家里的老人,要好好照顾它,它会给我们结甜果子。”
“该回家啦!”阿杰爸爸收拾东西。路过花生地时,阿杰想起昆虫盒里的蚂蚱,蹲下来打开盒子——他摸了摸网兜内侧的枇杷叶布贴,把刚才系在树苗上的红棉线解下来,轻轻放在蚂蚱旁边,“你跟着红棉线走,能找到枇杷树,那里有软乎乎的叶子当小床”。网兜轻轻晃,蚂蚱蹦到花生地边的枇杷树苗旁,阿杰盯着它爬远,才把盒子合上,还把之前摘的大叶子铺在树苗根旁,“给蚂蚱当被子,别冻着”。
小宇蹲下来,把弹珠和纽扣放在树苗根旁,“妈妈说弹珠能守护重要的东西,纽扣是外婆的,一起守着树,等咱们下次来,树就长芽了”。
坐在车里,晓看着山变模糊,手里攥着阿杰给的叶子。小宇靠在她肩上睡了,嘟囔着“小白、弹珠、枇杷树、核”;阿杰转着捕虫网,模仿蚂蚱跳,还时不时摸网边的红棉线;朵朵画夕阳,画了四个手拉手的小人,手里分别拿着网、弹珠、画板和枇杷叶,旁边有棵小枇杷树,树上结着金黄的果子,树下埋着颗枇杷核,核上画着小笑脸。
晓想起给外婆打电话,她坐在书桌前,电话线绕在手指上:“外婆,我数学考了95分,老师说我像枇杷树一样进步;我会说‘枇杷’的英语loquat,教同桌怎么读;同学弹钢琴,像枇杷叶上的露水掉下来的声音。今天我们还帮小白回家,编了枇杷叶护腕,阿杰还用红棉线系在树上,让蚂蚱找得到家。”最后她总会说,“外婆,周末我们去种你留的枇杷核,每人种一颗,小宇说要在核上刻笑脸,这样树长出来也会笑”。外婆在电话那头笑着说“好”,声音暖暖的,像阳光。
车进小区,路灯亮了,像外婆家枇杷树下的灯笼。妈妈在楼下等她,手里拿着小外套:“晓想外婆了吧?周末带朋友去外婆家看枇杷树,种枇杷核,好不好?”
晓点点头,心里亮堂堂的。她想起外婆去世后,她去枇杷树下,想爬树却滑下来,树皮蹭到手,像心里的疼。可枇杷树还在,枝桠倚着老墙,地上落着枇杷果,像外婆在等她:“晓回来啦,枇杷熟啦,核也等着种啦。”
周末很快到了。晓带着阿杰、小宇、朵朵去外婆家,四个孩子跑到枇杷树下。晓从书包里掏出外婆留的枇杷核,一共四颗,颗颗饱满。“外婆说,要和好朋友一起种,树才会长得甜。”她把核分给大家,小宇立刻用指甲在核上刻小笑脸,刻得很认真,指甲都发白了:“这样长出来的树也会笑,看到笑脸就知道是咱们种的。”
阿杰找来小水瓢,用捕虫网当漏斗,给树坑浇水,还特意把网兜罩在刚种好的核上挡露水:“像给核盖小被子,就像外婆给蚂蚱铺青菜叶,不让它着凉。”他还把之前拆的红棉线系在旁边的树枝上,“这样蚂蚱知道这里有核,会来保护它”。
朵朵从画板袋里掏出画纸,贴在树干上——画着四个手拉手的小人,还有小白和蚂蚱,旁边写着“我们和树一起长大”。她还在画纸边缘画了圈枇杷叶,指尖摸着画里的枇杷果,小声说:“外婆,我画的枇杷果圆不圆?我们种了核,以后会有小枇杷树啦。”
晓教大家用枇杷叶编小篮子,她捏着枇杷叶边缘,像外婆教她那样折出纹路:“外婆说这样编的篮子能装枇杷核,让核知道是好朋友一起种的。”阿杰笨手笨脚编坏了三片叶,最后用网兜的红棉线把叶子缝在一起,总算编好了,还把之前缝在网里的枇杷叶布贴拆下来,缝在篮子上:“这样篮子也有枇杷叶,和核作伴。”小宇把弹珠和纽扣放进篮子,“给外婆的信,装在枇杷叶篮子里,告诉外婆我们种核了”。
晓靠在树干上,摸着树皮上的小疙瘩,风里飘来枇杷叶的清香。她忽然觉得外婆就在身边,像小时候一样,笑着说“晓的朋友真乖,枇杷树也喜欢你们”。阿杰举着捕虫网追蚂蚱,说要把蚂蚱引到核旁边“当保镖”;小宇拿着弹珠在核旁边的土里画小圆圈,说“给核画星星,晚上不害怕”;朵朵坐在石头上画枇杷核,画里的核长出小芽,芽上顶着片小枇杷叶。笑声绕着枇杷树转,像外婆煮枇杷水时的甜香,暖暖的。
晚上,晓把两片枇杷叶——一片是外婆家的,一片是山里摘的——小心地夹在童话书的小口袋里。她用朵朵的水彩笔画枇杷树,树干有“小台阶”,叶子有两种绿,枇杷果像小灯笼,树下有晓、外婆,还有阿杰、小宇、朵朵,每人手里都拿着枇杷核,小白在旁边吃草,蚂蚱在叶子上跳,树上挂着枇杷叶篮子,里面装着弹珠和纽扣。她把画放在床头,闻了闻枇杷叶,像外婆的味道。闭上眼睛,好像听到外婆喊:“晓乖,快来看呀,核要发芽啦!”
第二天上学,晓从童话书里掏出那片外婆家的枇杷叶,小心地分成四瓣,避开叶脉,分给阿杰、小宇、朵朵:“这是外婆院子里的叶子,咱们每人一片,下次来的时候,就能看到咱们种的小枇杷苗啦。”阿杰把叶子贴在捕虫网内侧,正好对着枇杷叶布贴,“这样网里有两片枇杷叶,蚂蚱看到就知道是朋友”;小宇把叶子夹在弹珠盒里,和那颗乳白色的弹珠放在一起,“叶子和弹珠一起当护身符,守护小枇杷苗”;朵朵把叶子贴在调色盘背面的枇杷叶刻痕旁,用彩铅在叶子边缘涂了圈浅黄,“像给叶子镶了金边,和调色盘的枇杷叶一起,以后画画都能想起外婆家的树”。晓自己留的一瓣,夹回童话书第32页,和外婆的毛线头靠在一起,摸起来软软的。
晓摸着书包里的童话书,两片枇杷叶在小口袋里轻轻碰,像在说悄悄话。她想起外婆说“枇杷树要等春天才开花”,偷偷把朋友种的枇杷核位置记在便签上,画了四个小叉——那是她们四个的“小秘密标记”,叉旁边还画了小小的枇杷果,像在说“等我长大”。
上课铃响了,晓把画贴在展示板中间,像小太阳。阳光照在画上,枇杷叶好像在晃,铜铃好像在“叮”响——像外婆在说“下次见,等春天看芽哦”。
晓坐在座位上,看着展示板上的画,嘴角轻轻扬起来。她知道,外婆的爱会像枇杷树一样,跟着那颗刻着笑脸的核,跟着那片分出去的叶,跟着朋友们的笑声,长出更多的枝桠,结出更多的甜,永远留在心里,留在每一个和枇杷树有关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