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组诗）

穿越人世间的白发

抑或横亘脸庞的皱褶

都是记忆的罅隙里长出的

软隔离

夕阳回望的眼神

在那些多边形的碎片上

照出童年，少年，青年，和老年

的倒影

——越来越清晰的部分

是笑和泪的反光

一片一片地擦拭

再也拼凑不齐完整的过去

而生锈的边沿

划出的伤痛，失去了结痂的可能

我也是一株植物

一张高于尘世的表情，

是阳光，抑或风雨来过的证据

流动的血管 ——密布的树叶脉络

泄露了藏于其间的果实一生的密码

母亲干瘪的乳房，多像这消瘦的泥土

我接近天空的高度耗尽所有的养料

五十多年的时光：

叶片的枯黄，是时间流向故乡的暗示

——落在老屋和后山的祖坟上

就有回归根部轻颤的回声

遇见守村人

乳名，古井，和炊烟

在远方编篡的一本乡愁的

词典里，收集为偏旁部首

是查阅老家的索引

而蜘蛛网断开的木门

泄露老屋的信息

后面的山坡上

一直走进泥土深处的亲人

和邻居

诠释着“家乡”一词的原始含义

散落在村子的老人，小孩，和阿黄

守护着那么多空白的纸张

每一页日子

只有风，来来去去地翻阅

——查找故乡是否该有引申意义

太阳雪

奔波一生的水滴

在一低再低的温度里

开成一朵花，重返人间

指向明确的六角

暗示着冷和重多层次的涵义

而隐于薄云之后的太阳

好像一枚修辞

为一片又一片的雪花

加持了那么多光和暖的意象

僵硬的河面，和孤独的冰凌

用内心流淌出的诗意

把大地感动得热泪盈眶

院子里留守的大爷，置身：

新鲜的春联，满院的嬉笑

——一场太阳雪仿佛悄然而至

赞美词

在人生的后半场

我整理着收获的赞美词

那些形容词和程度副词在口语

抑或文字的表面，日渐风化

鲜花与掌声，总在舞台背后枯萎

摇曳的残枝若隐若现

唯有无形的目光和点头的意象

在记忆的高处，像拐杖

指给我另一条路

而留在最后的是几行墓志铭，或者

不偏不斜的空白石碑

——还有那些新旧不一的草木

从低处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