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晓,梦的边缘还缠绕着夜色的温柔,我窗前的几株香樟树上,一群麻雀悄然降临,它们那清脆悦耳的啼鸣,如同细腻的笔触,在静谧的空气中勾勒出一幅生动的画卷。这突如其来的乐章,不仅唤醒了沉睡的城市,也轻轻拨动了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弦。
小时候,故乡的天空下,麻雀是永恒的旋律。它们或聚或散,或叫或闹,编织着欢乐的乐章。每当晨光初现或夕阳西下,在金色的暖阳中,成千上万只麻雀在老屋门前那棵大榕树枝头上下飞舞,呼朋引伴,叽叽喳喳,彼起此伏。不断卖弄着身影,不断卖弄着歌喉。万籁俱寂中,唯余它们的欢歌笑语,陪伴我度过无数美好的时光。那时的我,总爱倚窗而立,让夕阳的余晖洒满脸庞,看远山暮色,看枝头雀闹,听牧童短笛,心中满是对父、母亲劳作归来的期盼,而麻雀的歌声,则成了这份期盼中最温馨的注脚。山村在麻雀的欢闹声中进入甜蜜的梦乡。
在夏秋之交的温柔时光里,乌蒙高原的天空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湛蓝而深邃,几朵悠闲的白云悠然自得地游荡着。阳光不再如盛夏时那般炽烈,而是变得柔和而温暖,轻轻洒落在广袤的大地上,给即将丰收的田野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此时勐果河畔的大银山坡,仿佛是大自然精心布置的一幅画卷,绿意中已悄然融入了点点金黄。一坡又一坡的稻田泛起了金黄色的波浪,与远处的山峦相接,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秋日风景画。稻穗沉甸甸地低垂着头,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它们对即将到来的收获季的低语。而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田野上,麻雀们似乎也嗅到了丰收的气息,成群结队的纷纷涌入田间地头前来偷吃稻谷,一场人与自然的和谐互动——“粮食争夺战”正在悄然上演。
这时,久违的守山人吆雀的声音便会低一声高一声或长一声短一声地在山间田野里响起。夏秋之交的山坡稻田,因这一声声吆喝声,而显得更加生动与和谐。在这里,人与自然共同编织着一个关于希望与梦想的故事,等待着岁月的洗礼与时间的见证。
每年这个时候,我也会加入其中。七、八月份,正值稻谷灌浆成熟,稻穗饱满壮实,秋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香气。父亲在那丘一家人全年口粮的一亩五分田里扎上稻草人,穿上旧衣服,戴上烂草帽。秋风里,稻草人手上绑着的破布条或塑料条随风舞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来吓飞来田里抢食稻谷的麻雀。我则每天坚守在田头那片青翠的竹林下,不断挥舞“吆雀棍”,加上“哦豁……哦豁……”的吆喝声驱赶麻雀。“吆雀棍”由一根长木棍的一端绑上破布条等物,挥舞起来会发出声响,吓跑麻雀。麻雀虽然胆小机警,但也会与人斗智斗勇。它们会小心谨慎地观察四周的情况,一旦发现有危险就会迅速飞走。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麻雀也会逐渐适应这些驱赶方式,变得更加狡猾和难以对付。那时的我,虽偶有烦恼它们侵扰庄稼,但更多的,是对这份自然和谐的向往与珍惜。那情那景,深深刻印在我的记忆之中。
然而,时光荏苒,那么多的麻雀仿佛一夜之间在故乡的天空中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那份熟悉的陪伴也随风而去。彼此起伏的吆雀声也彻底地从山野间消失了,这让习惯了山间雀闹的山里人总觉得有点不适。它们的离去,让山间少了几分生机,也让我的心头多了一分空落。几年后,这小精灵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麻雀的影子也慢慢地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
直到多年后,在香港繁华的街头,我意外地与这些小精灵重逢,看到不少麻雀在大街上自由觅食,那份久违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再后来,北京的枝头再次响起它们的歌声,每一次遇见,都如同久别重逢的亲人,让我激动不已。
如今,故乡的青山绿水间,麻雀的身影随处可见。能在城市的校园里看到它们,更是欣喜万分。它们不仅是自然界的精灵,更是我心中乡愁的使者。每当听到那熟悉的鸟鸣,让我仿佛在嘈杂俗世中聆听到故乡的声音,穿越回那个充满欢笑与温暖的童年时光,嗅闻到故乡泥土的芳香,感受到了亲人的关怀。抖落掉满身的疲惫,灵魂得到诗意的栖息。
那声声鸟鸣,勾起了缕缕乡情,像是一粒粒饱满的种子,在心田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一棵郁郁葱葱的乡愁树。让我在喧嚣的尘世中找到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宁静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