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放眼望去,故乡大银坡上凉风习习,稻浪滚滚,稻香扑鼻;一个村庄,一群村民,谱写出一曲醉人的金秋田园之歌。
我的故乡在武定县田心乡利米村委会一个叫“泥汉勒”的傈僳族山寨里,全寨共50余户260余人。寨子依山而筑,坐落在乌蒙山余脉大银山上。东南面是利米河(也称“石夹河”),西南面是金沙江支流勐果河,两河刚好在这里交会,像母亲的两只臂膀环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着勤劳的傈僳儿女。寨子四周是青山,是田园,生长着一丛丛郁郁葱葱的竹林和一棵棵高大茂盛的榕树、攀枝花、野椿树……加上鳞次栉比的屋宇,把寨子点缀得异常静谧,祥和。村中,一条石板路从一大片葱茏的竹林和几棵高大的榕树间弯弯曲曲地延伸向远方。路旁,一股潺潺的溪水常年在林间流淌,就像一条银光闪烁的绸带,给故乡镶上了一道美丽的花边!
勤劳的父老乡亲从寨子四周到勐果河、利米河边都开垦为田为地,层层叠叠的梯地梯田漫山遍野,高耸入云。温暖湿润的河谷气候加上得天独厚的水利条件,那一坡又一坡的梯田是栽秧养鱼的好地方。
家乡的父老乡亲自古以来就喜欢在稻田里养鱼。“大集体”时代,每年秋夏之交,便是家乡最美的时候。金黄的稻穗低下头,饱满的谷粒让山雀垂涎欲滴。一阵风吹过,稻浪随风起伏,一浪推着一浪,一波涌着一波,一瞬间,整个田野变成了金色的海洋。这时,全寨男女老少便倾巢而出,在一山又山,一岭又一岭的梯田中开沟,控水,捉鱼。傍晚回到寨子里,共享“谷花鱼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欢笑声在山岭间久久回荡。包产到户后,每家每户都会挖上一个鱼塘,自己繁殖鱼苗。每年开春后,勤劳的父老乡亲便开始放水泡田,俗称“泡腊水田”,这时,一山又山,一岭又一岭的梯田形成一道家乡春天特有的美丽奇景。乡亲们泡好田后,便把鱼苗从鱼塘里移至田里,在布谷鸟的欢叫声中栽秧,之后进行除草、除虫等田间管理。到了六、七月,稻子开始扬花、抽穗,落到田里的谷花增加了鱼儿的食物,这时鱼儿自由地在稻田里嬉戏、觅食。之后鱼儿长得膘肥体健,通身色泽金黄,光亮。所谓的“谷花鱼”,就这样诞生了。到了八月中、下旬,那是一年中寨子里最热闹的时候,整个山寨沉浸在渔“谷花鱼”,品“谷花鱼”的乐趣之中。
孩童时代,物质生活比较困乏,一年之中除了红白喜事和节日能吃上点肉外,就只能是在八月份吃“谷花鱼”。那时最乐意做的事就“看田水”,因为田里养着“谷花鱼”。从开春放水泡田后,一直到开沟,控水,拿鱼,这期间田里是不能干水的,一旦田里干,水鱼就会死,鱼死了就收获不了每年一度夏秋之交的那场味觉上的“盛宴”,更主要的是获得不了田间“奋战”的乐趣。所以成天守在沟渠旁,几个小伙伴一人只分得一小股水也很多乐意。其实看的是稻田水,盼的是农家人的希望,守望的是傈僳儿女的那份幸福!到了自家开沟,控水拿鱼时,那种激动的心情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得出来,在田里“奋战”了一天,比 “摸你黑”还糟糕。我的童年就是在竹林旁、溪水边、田地里,在看田水、守山雀、渔谷花鱼中度过。其实去渔的是谷花鱼,收获的却是童真童趣。
老家虽然非常偏僻,但自古以来都尊崇文化,尊奉文明。晚清期还出过“乡元”,我的高祖在那时也是一个“文人”。我考取楚雄民族师范学校后,也被乡亲们当成“文化人”,倍受尊敬。从那时起,每年八月,寨子里只要有人家办“谷花鱼宴”都会盛情邀请我去家里共享“谷花鱼”。早些年,乡亲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做点自家种的时鲜蔬菜,把谷花鱼加点油盐,放点葱姜蒜,再放点“香坝”(一种去腥、提鲜的香料)煮煮,约上至亲的人来聚聚,拉拉家常,就是“谷花鱼宴”了。大家认真品尝美味佳肴,共享丰收的喜悦,知足,快乐!这几年,通过脱贫攻坚,再加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古老的傈僳山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通电、通水、通路、通网络,一幢幢漂亮的钢筋混凝土楼房拔地而起,一条条宽敞的水泥路遍布山间,小轿车、摩托车、拖拉机、旋耕机摆满院落。寨子变得漂亮了,生产变得高效了,生活变得快捷了,人民变得富裕了。“谷花鱼宴”上,猪肉、鸡肉、牛羊肉全上桌。邀约上寨子里所有的父老乡亲一起共享丰收的喜悦,一起共享幸福的生活,十桌、二十桌吗,那是最常见的。
秋天是一个美丽的季节,放眼望去,故乡大银坡上一片片稻田都成熟了,形成了一片风景画。习习的秋风中,从那画里我闻到了故乡大银坡上泥土的芳香,闻到了故乡大银坡上稻谷的芳香,看到了故乡大银坡上稻谷丰收的景象,看到了故乡大银坡上乡亲安居乐业的景象,使我获得了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充盈。
[原文刊载于2023年8月19日《楚雄日报》(马樱花),《搜狐网》、《楚雄网》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