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夜色,总是挂着迷人的色彩,有点深沉却带着烂漫。那高悬天际镰刀似的新月把如水的清辉慢慢倾泻,淡淡的融入蛙鸣虫唱声中。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我却难以入眠。躺在师范大学文聚公寓里,思绪却早已徜徉在蒲叶青青,艾草、粽子飘香的故里。思乡的愁绪扑面而来,如此突然,如此浓烈,丝丝缕缕,钻入头脑,钻入心田。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童年时代奶奶领着我割艾草,挂蒲叶,包包子……欢欢喜喜过“端午”的情景。
端午节不仅是一个传统的节日,更是一段温馨而深刻的记忆。
“布谷……布谷……”,故乡在布谷鸟悠扬青翠的叫声中醒来,初夏清晨的勐果河谷清新,亮丽。一坡连着一坡的梯田里,碧绿的秧苗已开始拔节,生长,抽条。狗尾草,酸浆草、野草莓、车前草、马鞭草、紫荆泽兰、艾蒿、蒲草……等各种野草也在田埂上,沟渠旁,山坡上疯狂地生长。远远望去,好像是谁故意把绿色的油画颜料泼洒在山间,从山头倾泻而下,目之所及皆是绿色。随着太阳的升起,鹅黄的阳光照射在秧苗、野草尖的露珠上,五光十色,晶莹剔透。近看小露珠像是一首首清新的小诗,更像一个个梦幻般的童话。
每年端午节时,奶奶在前几天就忙开了。她提前将小麦磨成面、泡面、发面,像变魔术般从古董似的大杂柜里翻出南瓜籽、葵花籽、芝麻、花生、红糖等食材,一一筛选,捡去杂质或坏了的,剥壳,翻炒,再用石臼捣碎并小心翼翼的摆放好,为她端午节时大显身手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端午当天,奶奶便早早地起床了。她先是到水分充足的沼泽地里挑选最鲜嫩的蒲草,连根拔起并清洗干净,再到沟渠边或田埂上找长势最好,色泽清新光亮的艾蒿,清理枯枝败叶,只留下最新最嫩最绿的部分,用青草捆好背回家。到家后,奶奶会仔细地挑选艾叶和蒲草,将其绑成小束,分成几份,虔诚地挂在大门、猪圈门、牛圈门、鸡圈门……家里所有的门楣上。这时,我虽然不知道为啥要在门上挂艾叶和蒲草,但总会像小尾巴一样兴奋地围着奶奶转,冷不丁问一下奶奶,她说这样可以驱邪避疫,保佑我们一家人四季平安健康。那时,对奶奶说的“可以驱邪避疫”深信不疑,再调皮也不敢去弄一下门楣上的艾叶和蒲草。如今,艾叶和蒲草不一定真正能“驱邪避疫”,但每年端午当天,小城武定的罗婺彝寨步行街上摆满了新鲜的艾叶和蒲草,人们会早早的去买上一点带回去。我也会领着孩子买上一些挂在大门上,这不仅是对传统习俗的体验,也是对自然美的感悟。这时,乌蒙高原的空气中弥漫着艾草的清香,这是端午节特有的气息。
奶奶包的包子别具一格,独有特色。奶奶虽然已经离开我们二十多年了,但她包的包子,从形状到色泽,从口感到味道至今都深深的吸引着我的味蕾。奶奶挂好艾叶后便把炉火烧得旺旺的,开始手法熟练而优雅地揉面,削红糖,包包子。那时家里贫穷,买不起肉。奶奶便把炒好捣碎的南瓜籽、葵花籽、芝麻、花生、红糖面和在一起做馅。她的手法熟练而轻盈,只见她将面皮放在手心上,然后用勺子舀一勺馅料放在面皮中央,接着手指灵巧地捏合在一起,一个漂亮的包子就诞生了。每个包子都填的满满的,整齐的排列在木甄子里,等待着成为节日的美味。奶奶的身影在袅袅的炊烟中显得格外慈祥,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对传统的尊重和对家人的爱。当包子蒸熟时,香香的味道便从灶上的木甄子中飘出来,整个屋子都充满了诱人的香气,馋得我不停的往肚里咽口水。出锅时,我跳上前去管它烫不烫手,拿一个迫不及待地吃起来,酥酥的,香香的,甜甜的。至今,我和父亲都不爱吃用肉或菜作馅的包子。
当一切都准备就绪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受着奶奶亲手制作的美食。包子的香甜,艾草的清香,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这一刻,不仅是味蕾的享受,更是心灵的满足。那独特的味道,不仅仅是食物的味道,更是家的味道,是对童年记忆的追忆和对家人情感的寄托。
故乡的端午节,不仅是一个传统节日,更是一个连接过去与现在,连接自然与人文的重要纽带。在这个节日里,无论是奶奶的包子,还是艾草飘香,都是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对家国情怀的表达。而这些传统习俗的传承和发展,不仅让人们更加了解和重视自己的文化根源,也为世界文化多样性的保护做出了贡献。
故乡的端午节是一段温馨而深刻的记忆。
[原文刊载于2024年6月8日《楚雄日报.马缨花》,楚雄网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