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挣扎着滚起来,仍然心如死灰,今天是初六,一丝焰硝味从窗户缝里钻进来,那是喜庆的人们凌晨放响的炮仗,是的,满园满村的人们都很喜庆,而我有什么值得燃炮庆贺的呢?
家里苦事连连,自己悲剧连连。原想着一年年会好起来,结果年年过年年年难,年年难过年年过,不知道苦难还有没有尽头。
这几年的灾难和悲伤无可比拟,只好拿小说中的“富贵”来做比较,因为我想不出比我更被更悲更苦的了。
首先是年老的父母几次脑梗和摔伤住院,这几年终于次第走了;期间夹杂着兄长因为车祸而去,外甥因故而没。如果说父母的离去使自己人生没有归处,然而忧伤总归会在岁月的日子里慢慢散去,只可怜他们在临终的里面躺在炕上受了不少罪,终归在心里刻了伤疤,这一生是无法揭开的了。兄长和外甥的离去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他们正在开创事业,人生也才刚刚开始,他们离开了热闹的人间,却给人间的人在心头的伤疤下面撒了盐,塞了黄连。
而自己的日子也陷入了绝境甚至绝望,半生的积蓄被骗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是,当你困难的时候,还有亲人背叛,朋友落石下井,生活中小人的小伎俩不断施展下流的伎俩,而整个社会,似乎要黑暗的夜叫你无法逃避,齐刷刷想致你于死地。
水到绝处是风景,人到绝望是重生。这充满哲理的话,又有几人能做到呢?哪些从高楼一跃而下从大桥一头插入得人们呢?曾经大富大贵和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凡人呢?我想,在绝望中重生的也许只有“人生海海”中的上校和“人生”中的富贵了。
这所谓的“重生”,直白的说就是无奈的“苟活”罢了。重生是有希望,有目标,有信心,有勇气在苦难的泥潭里掘开一条重新寻找光明的道路,给自己的一生一个临终时没有遗憾的交代。
炮仗声在我听来没有一丝喜庆,烟花照样没有一毫色彩,苦难和黑暗压了我一夜又一夜,一年又一年。
我总感觉我的命将结束在冬天,就像许多人活不过这个年一样。
“挨过去了,就是春天,就能再活一年,挨不过这个年,就到头了。”这是迷信的老人说的话,然而何尝不是这个理呢?
今日是初六,初五是不好的日子,叫打穷鬼,我没有放炮打穷鬼,在我的日子里,穷鬼能算什么呢?
凌晨炮仗声过后,天地便安静下来,在黑暗的寂静里,竟然传来悠扬的声音——
“布谷,布谷——”
起初不相信这个声音,伸长脖子侧耳细听,的确是它们的声音“布谷,布谷——”
天啊,真是它们,它们从遥远的乡村来,来的这般早,来到了这个高楼林立的冰冷的建筑丛林。
它们来了,这是好日子,前几日才刚刚立春,它们这几日就到了,这样的事情是不多见的。
爷爷奶奶以前常说,布谷鸟来迟了,一定有灾难到来,比方公元1960年,布谷鸟在清明后才喊“布谷,布谷,”结果那年干旱裂地,导致饿殍遍地,爷爷的爷爷也魂归大地。
奶奶还说,布谷来的早是好气象,最早听到布谷叫的人以后也会改命。
在黑黝黝的最黑暗的凌晨,我听到了它们的叫声“布谷,布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