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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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圣母的湿疹——题达芬奇《岩间圣母》
列奥纳多的岩洞在流汗
潮湿爬满圣母的衣褶
施洗约翰脚趾缝里
藏着会发芽的鹅卵石
天使的翅膀尖在滴水
把耶稣的卷发 打结成海藻模样
那些幽暗处的蕨类 正用叶脉背诵
达芬奇未写完的植物学笔记
岩缝透进的光 像筛子滤过的圣歌
在圣母鼻梁上 停成一粒金粉
她左手食指的弧度 刚好接住
约翰嘴里掉落的半颗露珠
背景里未画完的矿脉
仍在缓慢生长 每块钟乳石
都是倒挂的 未受洗的教徒
它们用百万年时间 等待一滴
带着颜料的圣水
2.贝壳的忧郁——题波提切利《维纳斯的诞生》
海风把维纳斯的金发
吹成刚解开的渔网
左脚贝壳边缘 还粘着两片
没来得及掉落的星空
春之女神举着花披风 在岸边踩出
一溜小碎步脚印 风神鼓着腮帮子
把浪花吹成会飘的盐粒
维纳斯的肚脐眼
盛着半勺爱琴海的月光
右膝盖微微发颤 像吓坏的
小鹿刚学会站立
她盯着自己投在海面的影子
那团模糊的轮廓 正在教水母
跳重生后的第一个舞步
贝壳缝隙里 有只没画完的螃蟹
举着钳子 向画家抗议
为什么把它画成早餐菜单
波提切利的画笔 在沙滩上写了行
小心轻放 涨潮时整片海都踮着脚
怕惊醒这位刚出生的
老姑娘
3.抱银鼠的阴谋——题达芬奇《抱银鼠的女子》
切奇利娅的右手 正在和银鼠爪子
进行秘密谈判 那根戴戒指的手指
在貂毛上敲出
斯福尔扎家族的密码
光线从她左肩滑下来 在锁骨凹处
囤积成小剂量毒药 银鼠眼睛反射的
不是窗外阳光 而是米兰公爵
未兑现的承诺清单
女子衣领的蕾丝边 藏着七种
不同走向的阴影 每道皱褶都在计算
如何用最优雅的角度 勒死怀里
这个昂贵的宠物
达芬奇调颜料时 偷偷掺了点
地牢墙壁的霉斑 所以银鼠尾巴
永远翘成准备行刑的
绞架形状
背景里未完成的壁毯
织到第三年 长出獠牙
每晚啃食画框边缘
切奇利娅的微笑 正在练习
用嘴角丈量匕首与心脏的
精确距离
4.最后的自助餐——题达芬奇《最后的晚餐》
耶稣的右手食指
沾着半凝固的葡萄酒
在桌布上画出逃跑路线图
门徒们用面包屑 投票表决
彼得手里的餐刀 正在桌下
和犹大的钱袋 玩石头剪刀布
约翰的衣领里爬出昨天
未洗净的橄榄山泥土
窗外那道光 把耶稣的影子
钉在墙上 比罗马士兵
更早学会 使用长矛技巧
腓力数着盘子里的豌豆数量
正好对应他待会儿要
否认的次数 多马把手指
插进鱼汤冷却的油脂里
预习验伤程序
达芬奇在厨房 重新排列
十二把餐椅的受潮程度
吱嘎响的那把 注定要载入史册
面包篮下压着的 不是账单
是整部文艺复兴的
保修说明书
5.微笑租赁——题达芬奇《蒙娜丽莎》
蒙娜丽莎的嘴角
寄存着十五世纪
昂贵的弧度 每毫米租金
抵得上 半个佛罗伦萨的
胭脂预算
她左眼的阴影里 停着辆
没付过路费的 威尼斯贡多拉
右眼虹膜深处 养了群
不吃饲料的观赏性谜语
背景的盘山公路 其实是达芬奇
用秃笔画出的脑沟回
那些青灰色雾气 来自他调色盘上
未痊愈的偏头痛
观众们排队 在防弹玻璃外
领取限量版 微笑体验装
三秒快闪套餐里 包含五百年的
颈椎病治疗史
画框右下角
有行显微镜才看得见的
小字条款 禁止用蓝牙设备
传输本笑容 违者将收到
文艺复兴时期的律师函
卢浮宫保安发现 每到月圆夜
蒙娜丽莎的耳环 会变成两把
微型钥匙 正在缓慢拧开
十六世纪上锁的
妊娠纹
达芬奇工作室 至今还飘着
半克永远 调不准的赭石色
在等那个永远迟到的
颜料供应商
6.花园假期——题拉斐尔《花园中的圣母》
拉斐尔偷走园丁女儿
睫毛上停驻的整个春天
耶稣的屁股印 在草地上压出
两枚未流通的天堂硬币
马利亚的蓝袍子 兜着三朵
不肯谢的康乃馨
每片花瓣都在模仿
她喂奶时的 肘部曲线
施洗约翰的十字杖 是昨天
修剪玫瑰时 顺手折的树枝
顶端还粘着 半片抗议的
蚜虫遗书
背景里那丛假装虔诚的薰衣草
正在用香气涂抹圣母
渐渐松弛的 腹肌线条
画家故意把耶稣的脚趾
画成小葡萄串 引诱每个观众
产生不合时宜的采摘冲动
园丁女儿后来 每次修剪灌木
都会留出一块空白
等着拉斐尔 来补画
她消失的少女时代
圣母膝头 永远温暖的凹陷处
正在孵化五百年来
所有信徒寄存的
童年牙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