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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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雪白的白天鹅
你的羽毛
把整个西伯利亚的雪
都押在湖里
芦苇用弯腰的弧度
兑换未拆封的晨光
你说那是晾晒陈年的棉絮
可水波咬住翅尖时
溢出奶罐打翻的甜
白云是游荡的远亲
总被汽笛剪碎形状
你典当月光
换一枚不会化在掌心的指纹
连山影也偷走你尾羽的弧线
修补自己塌陷的肩膀
现在你困了
脖颈蜷成陶罐里麦种的睡姿
碎银们列队
钻进呼吸的长空
学习如何结晶
二.艳丽的白天鹅
人们把镜头磨成冒失的冰雹
总在你和艳丽倒影
交换秘密时
砸碎惊鸿一瞥的默许
柳枝的绿浓度
更需要你的嘴巴校对
桃花每年四月
都要模仿的坠落的慌乱
卖菱角的桨声漏出真相
那老汉说天鹅的美啊
是秤杆不坠的定盘星
你展翅丈量夕照的宽度
羞得逃窜的野鸭们
叼起自己变形的影子
红裙子涟漪
撞进你飞羽的纹理里
每当水蜘蛛
修补破裂的琴谱
那里都会渗出
比胭脂更红的潮汐
三.轻盈的白天鹅
柳絮不知道降落的秘诀
藏在你的左踝
那里系着断线风筝
未送出的道歉信
波浪患了恐高症
交出浪花搭成的颤抖的台阶
驳船看见你
掠过生锈的舱顶
铁锈的咳嗽
变成孩童压住的簧片
泥滩上的浅坑
是你和体重开的玩笑
雷声被叠进翼下的绒毛
你喜欢在睡莲摊开的账单上
签云朵摹本
一年四季
不欠春天一次精确的坠落
利息是被晚风念出声的
羽毛状月牙
四.柔情的白天鹅
人们说你是游动的鸦片馆
每个漩涡都煮着
令人失智的甜酒
水蜘蛛醉倒在翅尖
打捞月光银币
芦苇们在编造温床
你身旁的淤泥深处
有溺亡的星群嘶哑合唱
野鸭用暗绿色排泄物咒骂
你俯身替残荷
保管最后一口呼吸
连倒影也患上嗜睡症
整夜吮吸你投下的
灰色镇静剂
直到晨雾把湖面
捆成停尸房的绷带
天鹅绒的牢房啊
你在替谁服刑
你把唱诗班的喉咙
抵押给蛙鸣当扩音器
连坠毁的露珠
都模仿你慢动作的慈悲
五．美妙的白天鹅
水银剧场每日更换海报
你谢幕时
总踩碎自己复制的冠冕
蜗牛沿着尾迹
偷渡镀金的边境线
油污在翅尖结晶成
伪钻石项链
你的美妙是桩公开的诈骗案
画家们削尖铅笔
捅破天空的羊水
颜料顺着云层的洞口灌入瞳孔
你展翅收割所有倒置的彩虹
像刽子手收藏
断颈的切口般虔诚
连墓碑都长出
你羽毛状的青苔
当汽笛切开黄昏的肚子
你从伤口里拽出
还没有来得及腐化的月牙
给每一道波浪装上
你美妙至极的消音器
六．大度的白天鹅
你出租脊背
给锈斑当殖民地
容忍荷花剽窃你
脖颈的弧度注册商标
整个湖面是你签收的破烂清单
蜻蜓的起降费
是蜗牛的过路税
乌云寄存的雨滴
做梦都想躲进你的羽管里
遥控军舰撞碎尾椎时
男孩的眼泪
是过期蜂蜜黏住的鳃
你叼起塑料旗帜
陪他演习战争
直到暮色把炮管
拧成枯萎的花茎
你的喉囊
只发酵温柔肿块
萤火虫用冷光打印当票
你的宽容是一种
繁殖不息的水草
你的每一根羽毛
都坠着春日沉甸甸的欠条
2024.1.10于海南创意文学院小禾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