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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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踩住波浪的尾巴
当涟漪的唱片
转到最轻最轻的那一格
两只黑天鹅的四只脚蹼
轻轻咬住水下的沙钟
像钥匙对上了锁孔
温柔地合在一起
所有的晃动到这儿
都安静下来
变成静谧的跟班
翅膀最后一次调了调羽毛
把剩下的风叠成小方块
塞进胳肢窝的暗袋
脖子弯成一个完美的问号
问问自己是不是吵醒了
整座湖泊的午觉
水面早给出了答案
用迅速铺展开的绸缎
裹住这对黑色的
银河休止符
黑天鹅的停车不是结束
是旋律喘口气的逗点
2. 慢动作综合征
黑天鹅比秒针掉得还慢还稳
它们用尾羽扫啊扫
把天空最后一道划痕擦干净
好像降落不过是
把借来的高度
慢慢还给地平线
连急得晃悠的柳丝也学乖了
把鞭子换成了拂尘
水蜘蛛停下手
不补银网了
盯着看这场比小草长高
还慢的飘落仪式
不管是清华还是哈佛的
整本流体力学
这会儿都乖乖合上课本
因为那对黑天鹅正用从容
重新给重力画弧度
3. 轻功水上漂
黑天鹅脚尖点过的水面
开昙花似的即兴表演
每一步都准准踩中
波浪藏着的琴键
弹出湿乎乎的琵琶声
这舞蹈不按地心引力的
粗糙剧本走
它们把降落编造成一串
欲言又止的芭蕾短句
黑羽毛松松的像夜雾
裹着正凝成的仙气
连月亮都提前上班了
给黑天鹅铺好银箔舞毯
等旋转完事儿
涟漪还在原地练习
那未能完全模仿的
失重的微笑
4. 把斗篷折成枕头
黑天鹅的黑旗子
慢慢降下旗杆
每折一下都藏着风洞的话
羽毛从战斗队形换成
歇着的书法
尾翎耷拉着像将军卸甲时
解下来的披风
这收拢不是散架
是打赢后温柔的变阵
翅膀骨头一节节扣紧
把欠天空的债锁进
关节的约定里
羽毛尖还沾着三千米高空的
没冻住的星光
等最后一寸黑绒贴紧身子
黑天鹅变成自己的小庙
关上所有朝向天空的飞檐
只在肋骨间留扇
给月光滑进来的窄缝
5. 双机入库
黑天鹅并排着
滑进芦苇的机库
像双胞胎退回母语的小被子
翅膀收起来
成为屋檐的坡度
护着要孵出来的暮色
这进库不用开灯
暗处有水文记好的航道
脚蹼轻轻勾住
水草编的锚链
把漂泊签成
地址明确的回家
夕阳正点着数
两具身子占有的
刚好的水面
不多也不少
刚好够月光铺开
双人用的银毯子
2024.1.13于海南创意文学院小禾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