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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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出生的刘桃德赶上了毕业可以分配工作的福利，也赶了趟上世纪末本世纪初家乡国营企业改革后职工纷纷下岗的末班车。尝过家乡的甜和苦后，23岁的刘桃德前往深圳打工。打工期间，他做过学徒，担任过CNC师傅，在龙华街道办团工委负责过义工联的事情。十年后，刘桃德开始自主创业，创办自己的国际物流公司，主要从事国际物流行业进出口和港口运输类业务。
从他的简介看，这些年，他深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道理，始终践行着一位中共党员的高标准。他不仅忙着做生意，也活跃在文艺创作和服务社会的舞台。一边赚钱，一边做义工；一手抓物质，一手抓精神。
46岁年纪，是一个男人生命和事业的黄金时间点。回首往事，他觉得大浪淘沙，沉淀生命深处的是自己的根，根红苗青，根深叶茂。刚好自己的故乡名称是君子花——莲花，所以，故乡莲花在诗人眼里是生命的来处与生命的归处的融合，是生命的价值与审美诉求的共同体，是一种诗意的莲花。
诗集《摇月光》共六辑186首，全与故乡“莲花”有关，可以说，故乡“莲花”是诗人的精神栖息地。仔细品读，诗意故乡，在诗人的精神栖息地中，分为三个维度，分别是：思乡之情、思乡之象和思乡之思。
一 思乡之情
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还乡使故土成为亲近本源之处。”[[[] 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M〕.郜元宝，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69.]]刘桃德最近几年常回故乡，创作了大量以故乡为素材的散文和诗歌，诗集《摇月光》获2025年萍乡市文艺创作与繁荣工程扶持项目，也是莲花县今年唯一一部获得扶持的作品。诗集《摇月光》充分表达了诗人刘桃德对故乡的生命和精神安定的渴望，同时也展望对未来精神圣境的渴望。俨然，故乡是诗人的精神原乡。他熟悉故乡的一草一木，他珍视故乡的亲情、友情和爱情，他关心故乡的新农村建设，他把准着故乡的“莲花”品性，他深深地爱着故乡这片土地。他潜伏在故乡的山川河流中，深情地吟唱着每一处风景的动听歌谣。几乎无一例外，故乡的红、古、绿都贴上了他的情感标签，写给故乡的情诗遍及故乡的每一个角落，款款深情，真挚感人。
读着读着，不禁让人想起2017年发行，由张培婴作词、何丽华作曲、杨雨轩演唱的唯美情歌《摇一摇月亮》；也时不时让人回忆由方芳演唱的经典老歌《摇太阳》，怀揣来自故乡真挚的情感酝酿的美好梦想，激励年青的人们在都市努力生活，积极进取；当然，也想起了2024年上映的影片《我们一起摇太阳》，该影片改编自纪实报道文章《最功利的婚姻交易，最动情的永恒约定》，讲述两个身患绝症的年轻人因为“生命接力”的约定，阴差阳错地踏上一段充满爱与力量的故事。作者刘桃德把写故乡的诗集取名《摇月光》，走的是同样的情感路子。
“思乡念故，正是将人记忆中对故旧及诸般美好事物、现象交织融汇而发生万线归综联系的有序化情感流动。”[[[] 王立.《中国古代思乡文学侧议》〔J〕.文学评论，1988（6）.]]诗集《摇月光》第一辑：《把每一朵白云叫做乡村》，乡村成为“我”这样的游子对美好、真挚、理想等的图腾。随之，《让我为之奔赴》开启了白云由天上的图腾回到了地面的具象，它是故乡的山川、河流和土地，以及故土承载的父母亲情，成长的经历与往事。离家越远，乡愁越浓，现实中的奋斗与挣扎越发衬托出故乡的人、事、景如此可亲可敬可爱！白云成了现实与理想的完美和解，是“我”的精神家园，也是“我”的生活归宿。过去与现在同在、过去支撑着现在、现在丰富补充了过去。第二辑：《把日子烫得红红火火》，八十五项莲花“非遗”项目，就像八十五朵洁白的莲花，从艰辛的探索中积淀而来。第三辑：《那些雨水中的植物都如我的亲人》，写了故乡的雨、稻、米、油菜花、李花、柚子花、枇杷花、桂花、牵牛花、苦楝花、金鸡菊、菊花、向阳山坡上的草木、白桦林、村口的老樟树。第四辑：《让我们弹一曲廉的颂歌》，从《红色莲花，从历史深处走来的一群人》（刘仁堪、贺国庆、颜清珍、甘祖昌、刘燕玉、王佐、龚全珍）写到《我试着去写那些英雄人物的美好事物》（莲花一支枪、一支枪广场、棋盘山、消息树、映山红、颂诗、在革命烈士纪念碑前）。第五辑：《回到浯二村，安防我四处奔忙的心事》，特写了回乡的心情、纯洁干净的故乡、故乡的五桂堂祠堂、老屋、浯溪河、灯火、石灰岭、奶奶的柴房、母亲、父亲、岳母、岳父、老舅、清明扫墓。第六辑：《我写下的每一个季节都是思念》，故乡的二十四节气，诗人流露了深情的二十四眷恋。
中国人的乡土情结主要体现在两个维度上：一是对家乡土地、山水、田园、村落、建筑等自然或人文景观的热爱与保护；二是对故乡家庭、亲人和文化氛围的眷恋。[[[] 盛帅帅.《乡土情结是推动乡村振兴的纽带和动力》〔J〕.乡镇企业导报，2021（10）.]]刘桃德的思乡之情亦如是。
二 思乡之象
“怀乡意绪所指向的家乡，不是物质的乡土，也不是充满伦理温情的家室，而是精神旨归的家乡，是生命的意义，是人在文化中的意义，是陷入困境下的个人对归宿的问询。”[[[] 张连举.《论古代怀乡诗的思想内涵》〔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4）.]]诗集《摇月光》塑造了很多这样的意象来表达自己的怀乡意绪，如“月光”“白云”“莲花”“雨水中的植物”等等。
故乡，诗人的精神原乡，是那么神圣。“在天空的床单上，风情瞬间涌现/坐在故乡的树荫里。我只是/偶然经过的客人。被村庄接纳和挽留/所有的亲人尚且还在，也慢慢老去/他们可以原谅我的任性和挥霍/在故乡和他乡，我努力寻找自己的落脚点……正如我/只有守住泥土，大地才是故乡”（《在故乡的树荫里，不敢摇晃》）。
“月光”指什么？指的是诗人内心深处的真挚情感，只有摇动真挚的情感，我才能回到故乡，找到我的精神原乡。“安安静静的，夜空隐匿所有的色彩/一幅水墨纯粹得原谅了一切/收扰所有星辰，一枚月亮挂在树梢/岿然不动，一动就摔了下来，跌碎梦/月光挤进窗台，洒下明㬚的光线/在我眼里，它洒在哪里都是一片深情/脑海被注入更多丰富的想象/一个无法用旧的月亮，照耀过/我的童年和中年，故乡和异乡/我幻想爬上那高高的树梢，捧着/不停地摇晃，让月光洒满故乡的院子/一片又一片”（《摇月光》）。
因为故乡是那么圣洁，只有“白云”“莲花”可以与之匹配。“天空是张阔床。放纵着蓝和白的相拥/一种引领。久违的快意从心底浮起/清晨。每个游子的头顶都举起蓝天和白云/蓝色是天空另一种语言
/白云是天空行走的脚。宁静，娴淑/白云辽阔，一朵朵飘进我的诗里仰望/鸟鸣重新回到我的生活，有花香弥漫/我用旧瓷一样碎裂的乡音
/呼喊着天际那端的故乡和母亲/我习惯于把每一朵白云叫做乡村/飘向我，也拥抱着我”（《把每一朵白云叫做乡村》）。
《故乡是莲花》，故乡的名称、历史和文化积淀；故乡人杰地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是那么得典雅而高贵，就像故乡随处可见的朴实无华的“莲花”，闪耀着平凡而高雅、低调而清新的美。故乡由泛指具体到每一个熟悉的事物：莲江公园、夜色、荷花、睡莲。故乡的杰出人物、寒山瀑布，尤其是“莲花”（别称荷花），美轮美奂，是诗意故乡的借代。（《荷花，写给故乡的情诗》）莲花是君子花，红色莲花已经成为莲花人的历史基因，《在莲花，请让我们弹奏一曲廉的颂歌》。莲花，也是富强之花，在和平盛世的当下，新农村建设铺就一幅幅美丽的新画卷（《风，自北方来》），有开通的莲萍高速（《幸福的颂词，奔驰在76公里的臻美天路上》），有盛开的莲花五朵金花（《在莲花，做一场永不停止的富强梦》），有“国家稻田公园”，有“人间烟火”，有“白鹅高歌致富曲”，有《寒山水库，幸福以水流的方式》，莲花，“行驶在恢弘和拔节的春天里”。
“雨水中的植物”是五月生命力最旺盛时节，被我拍进相册的故乡镜像中的内容。他们是故乡的山水，也是故乡的亲人，都是那么自然、平凡、生命力旺盛。“故乡的雨水”生百谷，是沉甸甸的母爱与亲情（《故乡的雨》）。即使“我”生于长于《天黑的时候》的村庄：贫瘠、落后，但想起依然让人满怀深情，给远方的游子以温暖、救赎和治愈。所以，诗人刻画了“雨水中的植物”这样的意象，它们是扬起头颅向着太阳生长的稻，是劳作本身，是母亲般美艳的油菜花、女友般的李花、母亲般真挚的柚子花、父子亲情映衬般的枇杷花、香气远播的桂花、低调谦卑而又热烈的牵牛花、细碎淡雅但无人在意的苦楝花、恣意绽放又美得恰如其分的金鸡菊、迎霜盛开的菊花、向阳的山坡、凝聚大地血脉和秉性一直向上攀登的村口老樟树。它们也是蓄势待发的于飞的白鹭、轻盈而美丽的豆娘、储蓄足够温暖准备冬眠的秋天的山野。“雨水中的植物”像喝咖啡，就像一场热恋，沿着河走，目光沿虬枝向上；烹香煮茶，春意长存，香在云端之上。“雨水中的植物”就是生命的沉醉，是花朵在酒中的醉美，姿态最美，心里醉福。此时，能听见蚂蚁翻动枯草的声音，物我交融，内心宁静，诗意的环境，只要你蓬勃地活过，往前，生命延续会活成一团火，往后，留下的回忆也是勃勃生机。
乡愁的实质是对家园和乡土的怀念眷恋，乡情的实质乃是亲情。[[[] 杨景龙.《中国乡愁诗歌的传统主题与现代写作》〔J〕.文学评论，2012（5）：35-47.]]对故乡和亲人的思念是每一位游子的故乡情结的实质，也是故乡情结最本源、最初始的表现，诗集《摇月光》也不例外，是诗人刘桃德对乡愁的本相书写。
三 思乡之思
故乡莲花不仅是刘桃德的原生故乡，也是他的精神故乡。诗集《摇月光》中有一些诗歌写得含蓄朦胧，诗人做了理性的哲学思考，甚至出现一些金句，对人生做了精辟的总结和概括。钱钟书对精神与乡愁之间的关系做了如下阐释：“精神不安地追求安定，永不止歇地寻找休歇处。在永不停息的思想发展过程中，任何停歇处都是不易而易的，当视其为精神臻于完足之境的特定点时，它就是不易的。由此可见，一切有目标的思考都可以在情感层面被喻为一种乡愁。”[[[] 龚刚.《钱钟书与文艺的西潮》M〕.南开大学出版社，2014:278.]]
刘桃德的哲性乡愁散见于每一辑中。如第一辑中的《冬日枯荷》，想象丰富，哲学思考升华思想深度；《老屋，家园最后的守望者》，描绘现状，直视真相的思考引起共鸣；《桃岭村，静默如谜的原始部落》，诗人运用含蓄的笔调，诗意地表达一个村庄低调而厚重的文化底蕴。840年的村史：干净、清澈。品味诗人的诗行，让人顿悟故乡成为诗人的精神图腾的缘由；《故乡的疾病》直击现实的痛点，打麻将的陋习，小孩的教育问题和老人的赡养问题让人担忧；《那些辜负的柔软时光，满腹心事》是诗人的理性思考。又如第五辑中的《七夕之夜，我在异乡写下相似的疼痛和甜蜜》和第六辑中的《立夏》，含蓄、朦胧。再如第六辑，金句频出。《异乡》中的金句：“异乡，与我只隔一抔黄土的距离”；《白露凝霜，是秋天布下的场景》中的金句：“从不对万物发声。它飘飞时的极致，白了一地/残和枯是秋天故意布下的背景/这不必虚构。细小的悲伤在所有的场景中/站在风里，白成，别人需要的模样”；《寒露，秋风碾碎的光阴》中的金句：“作为节气/它一直允许我用枯枝在内心的白墙/搅起漫山遍野的秋黄和白霜”；《大寒，风写给大地的情诗》中的金句：“满地的落花，是风写给大地的一首情诗/有广阔的伤和暖，有无限的痛和爱”；《元宵夜，我是我自已的灯火》中的金句：“灯光闪耀，我是我自己唯一的灯火/含着热泪，用自已的光将岁月的渴望一一点亮”。
窥一斑可见全貌。诗集《摇月光》除了内容上丰满，诗歌创作中的想象和比喻、拟人等修辞的运用也是值得称道的。
最后，祝福诗人刘桃德以故乡为原动力，在物质事业和精神事业获得更强劲的力量，迈出更坚定的脚步，取得双丰收。
[] 海德格尔.《人，诗意地安居：海德格尔语要》〔M〕.郜元宝，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69.
[] 王立.《中国古代思乡文学侧议》〔J〕.文学评论，1988（6）.
[] 盛帅帅.《乡土情结是推动乡村振兴的纽带和动力》〔J〕.乡镇企业导报，2021（10）.
[] 张连举.《论古代怀乡诗的思想内涵》〔J〕.宝鸡文理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3（4）.
[] 杨景龙.《中国乡愁诗歌的传统主题与现代写作》〔J〕.文学评论，2012（5）：35-47.
[] 龚刚.《钱钟书与文艺的西潮》M〕.南开大学出版社，2014:27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