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还没大亮,村口的老槐树就笼在了一层薄薄的晨雾里。这棵老槐树怕是有上百年的树龄了,树干粗壮,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树皮沟壑纵横,像极了村里老人脸上的皱纹。枝桠肆意伸展,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一把撑开的巨伞,遮住了大半个晒谷场。
王长根踩着露水,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老槐树底下走。他习惯性地扯了扯洗得泛白的藏蓝色夹克衫下摆,这件夹克还是他儿子前年淘汰下来的,穿在身上略显短小,却也方便干活。裤脚沾着星星点点的泥巴,解放鞋的鞋帮也湿漉漉的,那是早上查看村东头灌溉渠时留下的印记。他胸前那枚小小的党徽,在薄雾中泛着微光,像是黑土地里钻出的一颗金豆子。
老槐树下,三三两两的村民已经聚拢过来。有的拎着马扎,有的直接坐在青石板上,还有的倚着树干,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王长根一眼就瞅见了人群里的老赵头。老赵头裹着件看不出颜色的棉袄,蹲在一块石头上,吧嗒着旱烟袋,眉头皱得跟核桃壳似的。王长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这晨会,怕是要费些口舌。
“咳咳!”王长根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在老槐树下响起,惊飞了几只正在觅食的麻雀。“都到齐了吧?今儿个把大伙儿叫来,是有个事儿要跟大伙儿念叨念叨。”他说着,从裤兜里掏出旱烟杆,又从兜里摸出烟袋,慢条斯理地卷起一支烟来。
村民们都知道,王书记卷烟的时候,就是他要说正事儿的时候。一时间,原本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小了下去,只剩下老槐树上偶尔滴落的露水声,和王长根卷烟时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上头下了新政策,叫啥……土地流转。”王长根点着旱烟,深吸了一口,青白色的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来,在晨光中缓缓散开。“简单说呢,就是咱可以把地租出去,让有能力的人来种,咱收租金,还可以去打工,挣双份的钱。”
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租出去?那地还是咱的吗?”
“租给谁?会不会把地糟蹋了?”
“租金能有多少?够不够糊口?”
……
王长根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也不着急,只是用旱烟杆指着远处连绵的田埂,大声说道:“‘人换地,地生金’!这地啊,在咱手里,一亩地一年能落几个子儿?要是流转出去,租给大户,人家用机械种,用新品种,效益能翻好几番!咱不光能拿租金,还能去地里打工,学技术,以后自己想种地了,还能把地收回来!”
老赵头“腾”地一下从石头上站起来,旱烟袋在青石板上磕得“梆梆”响:“王书记,你这话说的轻巧!地是咱农民的命根子!租出去容易,收回来难!到时候人家在地里盖房子,修工厂,咱上哪儿说理去?”
老赵头的话,说出了不少村民的心声。人群里响起一片附和声,原本就心存疑虑的村民们,此刻更加不安了。
王长根把旱烟杆在鞋底上磕了磕,走到老赵头面前,语气放缓和了些:“老赵叔,您说的在理!这地啊,确实是咱农民的命根子!所以,上头才搞这个‘三权分置’!”他见老赵头和其他村民都竖起了耳朵,便详细解释道:“‘三权分置’就是说,把土地的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分开。所有权还是集体的,承包权是咱农户的,经营权可以流转出去。这就好比……”他想了想,指着老槐树,“这老槐树是集体的,咱家承包了树底下的地,可以在树下种菜,这就是承包权。现在,咱把种菜的权利租给别人,让别人来种,咱收租金,这就是经营权流转。树还是集体的,地还是咱承包的,只是种菜的人换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赵头听了,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犹豫:“话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还是不踏实。”
王长根拍了拍老赵头的肩膀,笑着说:“老赵叔,您还记得我堂弟长林不?前些年,他把家里的地流转出去,跟着人家去学种果树,现在在后山包了几十亩地,建了个果园,一年少说也挣个十来万!他家的老房子,都翻新成小楼房了!”
老赵头当然记得王长林,那可是村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有些动摇了,但嘴上还是不服软:“那是你堂弟,你当然向着他说话!”
王长根知道老赵头这是嘴硬,他也不恼,反而提高了嗓门,对着所有村民说:“老少爷们儿,听我说两句!土地是农民的根,这个我王长根比谁都清楚!我王长根是土生土长的王家村人,我爹我爷都埋在这片土地里!我比谁都希望咱们村能过上好日子!可是,咱们不能守着金饭碗要饭吃啊!”他指着远处光秃秃的山梁,“看看那山,看看这地,咱们王家村,穷了多少年了?咱们不能让子孙后代,还跟咱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到头累死累活,还填不饱肚子!”
他顿了顿,目光从每一个村民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老赵头身上,语气变得坚定而有力:“老赵叔,我王长根跟您保证,这土地流转,绝对不是要把地从您手里抢走!咱们流转的是经营权,不是承包权!地,还是您的!租金,一分钱都不会少您的!而且,咱们还可以跟流转土地的大户签合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要是他们敢违约,咱们就告他们!有政策,有法律,咱们怕啥?”
老赵头沉默了。他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更加苍老了。王长根知道,老赵头这是动摇了,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时间来做出决定。
王长根没有再催促老赵头,而是转身面向所有村民,大声说道:“我知道,大家心里都有顾虑,这很正常!新事物嘛,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这样,愿意流转土地的,会后到村委会登记,不愿意流转的,咱也不勉强!咱们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但是,我王长根把话撂这儿,这土地流转,是条好路子!是能让咱们王家村富起来的路子!我王长根,会带着大家伙儿,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晨光透过老槐树的枝桠,洒在王长根黝黑的脸上,也洒在村民们或疑惑、或期待、或犹豫的脸上。老槐树下的晨会,还在继续,而王家村的未来,也在这晨光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二
夜色像一口倒扣的铁锅,沉沉地压在王家村上空。王长根的手电筒光柱在坑洼的土路上摇晃,像一把歪歪扭扭的刀,要切开这浓稠的黑暗。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西头走,解放鞋底沾着的泥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噗嗒噗嗒”的声响。
刘婶家的土墙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斑驳,像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王长根推开虚掩的木门,一股混杂着中药味和霉味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光扫过土炕,刘婶蜷缩在补丁摞补丁的棉被里,脸色比炕头的土墙还要灰暗几分。
“咳咳……是王书记啊……”刘婶挣扎着要起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却先从她干瘪的胸腔里爆发出来,震得土炕上的旧报纸簌簌作响。
王长根三步并作两步跨到炕沿边,一把按住刘婶的肩膀,手电筒光恰好照见炕头柜上那碗已经凉透的中药,黑乎乎的药汁表面,还飘着一层白花花的浮沫。
“刘婶,您躺着,别动弹。”王长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他顺手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炕沿上,里面是两盒止咳药和一袋红糖。
刘婶的儿子大柱从屋角的阴影里挪了出来,头垂得低低的,两只手局促地搓着衣角,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王长根没理会大柱,他先从炕头柜的抽屉里翻出刘婶的低保档案,又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上级新下发的低保核查文件。手电筒光在文件和档案之间来回跳跃,映得他脸上的皱纹忽深忽浅。
“大柱啊,”王长根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在镇上工地打工,一个月能挣三千多,这事儿,你咋没跟村里说呢?”
大柱猛地抬起头,眼神闪烁,不敢与王长根对视。“我……我这不是寻思着,我妈这病……药费贵……想留着钱给我妈看病嘛……”
“啪!”王长根突然将手电筒重重地拍在炕沿上,惊得刘婶又是一阵咳嗽。
“你糊弄鬼呢!”王长根的声音陡然提高,在狭小的土屋里炸响,“镇上工地给交社保,你瞒报收入,这是骗保!这是犯法的!”
大柱吓得一哆嗦,差点没跪下。刘婶也慌了神,枯枝般的手紧紧攥住王长根的衣袖,浑浊的眼泪顺着皱纹密布的脸颊往下淌。“王书记,您可千万别把大柱抓走啊!他要是被抓走了,我可咋活啊……”
王长根看着炕上涕泪横流的刘婶,再看看炕下瑟瑟发抖的大柱,心里像堵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他何尝不知道刘婶家的难处?刘婶这病,就是个无底洞,大柱在外打工挣的那点钱,大部分都填进了这个无底洞。
可是,政策就是政策,低保是给真正困难的人的,不是给那些隐瞒收入、骗取国家补助的人的。王长根从当上村支书的那天起,就给自己立下了规矩:政策是铁,人心是肉,但铁必须放在肉前面,才能保住公平,保住人心。
王长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刘婶,您放心,大柱不会被抓走。但是,这低保,不能再领了。”
大柱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王书记,您不能这样啊!我妈这病……”
“你听我把话说完!”王长根打断大柱的话,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刘婶手里。“这是两千块钱,是我个人的,你先拿着,给刘婶买药。”
刘婶和大柱都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王长根会自己掏钱给他们。
“这钱,是借你们的,不是给的。”王长根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厉,“大柱,你明天就去镇上,把瞒报的收入补上,把社保也补上。以后,好好干活,好好孝顺你妈。等你妈病好了,这钱,你得还我!”
大柱捧着信封,手抖得厉害,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重重地点了点头。
王长根站起身,手电筒光再次扫过斑驳的土墙,最后落在刘婶那张充满感激和愧疚的脸上。“刘婶,您好好养病,有啥困难,就跟村里说,别自己扛着。”
说完,王长根转身走出土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短暂的亮光,又很快被夜色吞噬。
王长根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裹挟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心头那团乱麻。他何尝不想帮刘婶家?他比谁都清楚,两千块钱,对于刘婶的病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可是,他不能因为同情,就破坏了政策的公平性。
“政策是铁,人心是肉……”王长根喃喃自语,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会遇到更多像刘婶家这样的情况,他还要在政策和人情之间,做出更多艰难的抉择。
夜色更深了,王家村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只有王长根家的窗户,还透出昏黄的灯光,像一盏小小的灯塔,在黑暗中默默坚守。
三
日头毒辣辣地炙烤着王家村的后山,新翻的田埂像一条条蜷缩的土蛇,泛着白花花的盐碱。王长根卷着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翻浆的泥地里,解放鞋早就被泥浆裹成了“泥船”。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咸津津的汗水蛰得他眼睛生疼,胸前的党徽在汗湿的衣襟上贴得更紧了,硌得他胸口发闷。
果园老板姓李,是个肥头大耳的城里人,此刻正站在地头的一棵歪脖子枣树下,手里举着把遮阳伞,活像一株移栽到田里的蘑菇。他身后,两辆满载苹果的货车正突突地冒着黑烟,司机们躲在车棚阴影里,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
“李老板,这租金,你拖欠了三个月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王长根走到李老板跟前,声音像闷雷一样在田埂上滚过。他故意没打伞,任凭毒日头晒着,黝黑的脸膛上汗珠滚落,在裤脚上洇出一片片深色的汗渍。
李老板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像黑铁塔一样的村支书,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憷。他早就听说王家村的王书记是个“刺儿头”,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书记,这不是手头紧嘛……”李老板堆起一脸假笑,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抽出一根递向王长根,“您通融通融,等这批苹果卖了,租金立马到账!”
王长根瞥了一眼那根递到眼前的香烟,金灿灿的烟嘴在他眼里晃得刺眼。他没接烟,而是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大前门”,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用旱烟杆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
“李老板,咱村七十多户人家,二百多亩地,都指望着这租金过日子呢!”王长根吐出一口青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你拖一天,乡亲们就饿一天肚子!你拖三个月,乡亲们就饿三个月肚子!你良心过得去吗?”
李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没想到王长根会这么不给面子。他收起香烟,脸色也沉了下来。“王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果园今年遭了虫害,收成不好,我也是没办法啊!”
“遭虫害?我咋听说你果园的苹果卖得挺火呢?”王长根冷笑一声,他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甩到李老板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的果园?这是不是你的货车?这是不是你的苹果?”
照片上,李老板的果园里,红彤彤的苹果挂满枝头,货车车厢里,苹果堆得像小山一样高。李老板看着这些照片,脸色变得煞白,他没想到王长根会来这一手。
“李老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王长根的声音提高了八度,震得树上的枣子都簌簌往下掉,“你在我们王家村的地盘上做生意,就得守我们王家村的规矩!租金,一分钱都不能少!今天,你必须把拖欠的租金,连本带利,给我结清了!”
李老板被王长根的气势镇住了,他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黑脸汉子,不是他能随便糊弄的。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塞到王长根手里,压低声音说:“王书记,您通融通融,这是一点小意思,您收下,租金的事,好商量……”
王长根感觉手里一沉,他不用看就知道,信封里装的是钱。他猛地推开李老板的手,信封“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几张百元大钞从信封里滑落出来,像几片枯叶,飘落在泥泞的田埂上。
“李老板,你这是啥意思?”王长根的声音像冰碴子一样冷,他指着胸前的党徽,一字一句地说,“我王长根吃的是百家饭,端的是公家碗!我王长根的党徽,是金子做的,不是铜臭熏的!”
李老板彻底慌了神,他没想到王长根会这么油盐不进。他色厉内荏地叫嚣道:“王长根,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告诉你,我在县里有人,惹急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有人?我王长根有的是理!”王长根根本不吃李老板这一套,他掏出手机,当着李老板的面,拨通了镇司法所的电话,“喂,是司法所吗?我是王家村的王长根,我们村的果园老板拖欠村民土地租金,三个月了,一分钱都没给!对,对,我们现在就在果园,你们赶紧派人过来!”
李老板看着王长根打电话,听着他条理清晰地陈述事情经过,终于意识到,这次是踢到铁板了。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田埂上,他知道,今天这租金,他是赖不掉了。
太阳偏西的时候,镇司法所的工作人员赶到了果园。在司法所的调解下,李老板不得不当场结清了拖欠村民三个月的土地租金。
村民们拿着到手的租金,个个喜笑颜开,他们围着王长根,七嘴八舌地表达着感激之情。
“王书记,多亏了你啊!”
“王书记,你就是我们的保护神啊!”
王长根只是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被旱烟熏黄的牙齿。他卷起裤腿,趟过泥泞的田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像一座黑铁塔,牢牢地扎根在王家村的土地上。他知道,这场“田埂上的较量”,他赢了,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这样的“较量”,还多着呢。
四
雨,像扯不断的银丝线,密密地斜织着,将王家村的祠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祠堂的飞檐翘角上,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细碎的水花,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谁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闷鼓。
祠堂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合着线香燃烧后的气息,让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凝重。王长根站在祠堂中央,望着黑压压一片或坐或站的村民,胸前的党徽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
“老少爷们儿,今儿个把大伙儿召集到祠堂来,是想跟大伙儿商量个事儿。”王长根的声音在祠堂里回荡,带着一丝沙哑。他特意选在祠堂开会,就是想利用祖宗牌位前的庄重氛围,给村民们施加一些心理压力。
村民们都知道,祠堂是村里最神圣的地方,平时只有祭祖、议事等大事才会在祠堂召开会议。王长根把移风易俗的会议放在祠堂开,足见他对此事的重视。
“王书记,有啥事儿您就直说吧,这雨天路滑的,大伙儿还急着回家呢。”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王长根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量:“是这么回事儿,村里老李头没了,他家打算按老规矩,大操大办,请戏班子、摆流水席,少说也得花个三五万。我想啊,这老规矩,是不是该改改了?”
王长根的话音刚落,祠堂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嗡嗡的议论声四起。
“老规矩都传了几百年了,咋能说改就改?”
“就是,人死为大,风风光光地办场丧事,是对逝者的尊重!”
“王书记,您不会是心疼那点丧葬费吧?您要是缺钱,大伙儿可以凑份子!”
……
村民们的反应,早在王长根的预料之中。他等村民们议论得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老少爷们儿,我理解大伙儿的心情,谁家没有个三灾六难的?谁家不办个红白喜事?可是,这老规矩,它真的合理吗?”
王长根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材料,走到祖宗牌位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面向村民,语气变得激昂起来:“大家伙儿想想,以前咱们穷,办场丧事,那是为了彰显孝道,为了让逝者走得风光。可是现在,时代不同了!咱们王家村,刚刚脱贫,日子才刚刚好过一点,咱们就急着摆阔气、讲排场,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咱们把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都花在丧事上,值得吗?”
王长根的话,像一瓢冷水,浇灭了祠堂里的喧闹。村民们面面相觑,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王书记,您说得轻巧!不按老规矩办丧事,那不是让人笑话咱们不孝顺吗?咱们老王家,可是诗书传家,最讲究孝道!”
说话的是王长根的族叔王老爷子,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也是最顽固的守旧派。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花白的胡子气得直抖。
王老爷子的话,像一颗石子,再次激起了千层浪。村民们纷纷附和,祠堂里再次喧闹起来。
王长根知道,王老爷子是块硬骨头,不啃下他这块硬骨头,移风易俗的工作就难以推进。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王老爷子面前,语气放缓和了些:“叔,您说得对,咱们老王家最讲究孝道。可是,您想想,啥是真正的孝道?是在老人活着的时候,孝顺老人,让老人吃好穿好,安享晚年,还是在老人去世后,大操大办,讲排场,摆阔气?”
王长根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王老爷子的心上。王老爷子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王长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叔,咱们村的情况,您最清楚。这些年,为了给老人办丧事,多少人家欠了一屁股债?多少孩子因为家里办丧事,辍学打工?咱们不能让老规矩,成为咱们脱贫致富的绊脚石啊!”
王长根的话,说到了村民们的心坎上。这些年,因为大操大办红白喜事,村里确实有不少人家负债累累,甚至返贫。村民们沉默了,祠堂里一片寂静,只有雨水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王长根见时机成熟,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一个U盘,走到祠堂角落里的老式电视机前,插上U盘,打开电视机。
“老少爷们儿,我给大家伙儿放个片子,大家看了再发表意见,好不好?”
电视机屏幕上,开始播放移风易俗宣传片。宣传片里,展示了其他地区移风易俗的成功案例,以及大操大办带来的危害。画面中,有村民因为办丧事负债累累,被迫外出打工的辛酸场景;也有村民简化丧事,将节省下来的钱用于生产,走上致富道路的喜悦场景。
宣传片播放完后,祠堂里一片寂静,村民们陷入了沉思。
王长根走到电视机前,关掉电视,转身面向村民,语气诚恳地说:“老少爷们儿,时代变了,老规矩也得跟上趟!咱们不能总活在老祖宗的规矩里,咱们得往前看,得为子孙后代着想!咱们简化丧事,不是不孝顺,而是把孝心用在老人活着的时候!咱们把节省下来的钱,用于生产,用于发展,这才是真正的孝道,这才是真正的为子孙后代谋福利!”
王长根的话,像一股春风,吹散了祠堂里的沉闷气息。村民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但这次,议论的声音不再是反对,而是犹豫,是思考,是赞同。
王老爷子也沉默了,他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坐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雨,还在下着,但祠堂里的气氛,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一股新风,正从祠堂里吹出,吹向王家村的每一个角落,吹进每一个村民的心里。
五
秋风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王家村后山的山梁上拉扯着,发出“呜呜”的哀鸣。枯黄的野草在风中瑟瑟发抖,干瘪的草籽随风飘散,落在光秃秃的梯田上,像一粒粒无奈的叹息。王长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碎石遍布的山路上,解放鞋的胶底与碎石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身后,返乡青年小张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小张啊,累了吧?歇会儿!”王长根停下脚步,指着路边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示意小张坐下。他自顾自地掏出旱烟杆,卷起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随风飘散,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单薄。
小张放下背包,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抹了把额头的汗,望着眼前这片荒芜的山梁,眼神里充满了疑惑。“王书记,您带我来这荒山野岭的,到底要看啥啊?”
王长根深吸了一口烟,指着远处光秃秃的梯田,眼神却亮得惊人。“小张,你看这山,这地,荒着多可惜!这可是咱们王家村的‘聚宝盆’啊!”
小张顺着王长根手指的方向望去,除了荒草和碎石,他啥也没看到。“聚宝盆?王书记,您别逗我了!这破地方,连兔子都不拉屎!”
王长根哈哈一笑,旱烟杆在石头上敲了敲,敲落一串烟灰。“兔子不拉屎,是因为兔子没眼光!咱可是要在这荒山上,种出‘金疙瘩’来!”
小张更疑惑了。“金疙瘩?啥金疙瘩?”
王长根从旧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小张。“你看看这个!”
小张接过文件,借着微弱的秋阳,勉强看清了文件上的标题:《关于扶持中药材种植产业的若干政策》。他草草翻了几页,眼睛渐渐亮了起来。“王书记,您的意思是……要在这山上种中药材?”
“没错!”王长根一拍大腿,声音里充满了兴奋,“我托人打听过了,这后山的土质,最适合种黄芪、当归这些中药材!而且,现在国家大力扶持中药材产业,政策好,补贴高,销路也不用愁!”
小张的心开始怦怦直跳。他之前在城里打工,也听说过中药材种植挺赚钱的,只是没想到,王书记竟然要把这荒山变成中药材基地。
“王书记,这项目……靠谱吗?”小张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这荒山开发,可不是闹着玩的,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
王长根似乎看穿了小张的心思,他用力拍了拍小张的肩膀,旱烟杆指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语气坚定地说:“小张,你放心!我王长根啥时候打过没把握的仗?这项目,我考察了半年多了,技术、市场、政策,我都摸得门儿清!就缺一个敢闯敢干的带头人!”
王长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张,“小张,你是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又在城里见过世面,你敢不敢挑这个头,当这个带头人?”
小张被王长根的话激得热血沸腾,他猛地站起来,大声说道:“王书记,我干!我就不信,咱们王家村,就穷一辈子!”
王长根笑了,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畅快,仿佛已经看到了中药材基地郁郁葱葱的景象。他从小张手里拿回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回公文包,然后从另一个夹层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夹着一张纸的那一页,递给小张。“这是项目计划书,你先看看,有啥不懂的,尽管问我!”
小张接过项目计划书,粗略地扫了一眼,项目预算那一栏的数字,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王书记,这……这需要一百多万啊!咱们上哪儿弄这么多钱去?”
王长根早料到小张会有此一问,他淡定地吐出一口烟圈,旱烟杆在石头上敲了敲,发出“笃笃”的声响。“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镇上、县里都打了招呼,争取到了一部分扶持资金。剩下的,咱们可以动员村民以土地入股,还可以申请银行贷款!”
“可是……万一赔了呢?”小张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投资有风险,更何况是这种从未尝试过的项目。
王长根站起身,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秋风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小张啊,这世上,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咱们王家村,要想脱贫致富,就得敢闯敢干!就像这秋风,虽然萧瑟,但它也在为来年的春天积蓄力量!”
他转过身,目光坚定地看着小张,“我王长根,把话撂这儿,这个项目,我王长根,豁出这张老脸,也要把它搞成!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让这荒山,变成咱们王家村的‘金山银山’!”
为了筹措资金,王长根开始了四处“化缘”的征程。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穿梭于镇政府、县农业局、银行之间。他厚着脸皮,磨破了嘴皮,跑断了腿皮,用“脸皮厚,吃个够”的幽默,一次次地敲开一扇扇紧闭的大门。
他带着小张,一趟趟地往镇政府跑,找镇长、找书记,汇报项目,争取支持。他带着项目计划书,找农业局的专家,请教技术,完善方案。他带着村里的贫困户名单,找银行领导,申请贷款,寻求帮助。
他的真诚,他的执着,他的幽默,渐渐地打动了越来越多的人。镇政府答应拨付一部分扶持资金,农业局答应提供技术指导,银行也答应给予一定的贷款支持。
更让王长根感动的是,当他向村民们宣传中药材种植项目,动员大家以土地入股时,村民们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他们被王长根的真诚和决心所感动,更被“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政策所鼓舞。他们纷纷在土地入股协议书上按下红手印,将自己的命运,与这片荒山,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秋风依旧瑟瑟地吹着,但王长根和小张,却在这荒芜的山梁上,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他们知道,一场改变王家村命运的变革,正在这片荒山上,悄然孕育。
六
夜色像一块巨大的黑绸,将王家村温柔地包裹起来。零星的鞭炮声在远处炸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火药味,提醒着人们,今天是除夕。
王长根家的小院里,一盏昏黄的灯泡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土坯房照得影影绰绰。屋内,王长根的妻子李秀芬正独自一人张罗着年夜饭。她系着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在灶台和饭桌之间来回穿梭,动作麻利,却难掩眉宇间的落寞。
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欢快的歌声和笑声充斥着整个房间,却更显得屋内空荡荡的。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有王长根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儿子寄回来的腊肠。李秀芬特意摆了两副碗筷,一副在王长根常坐的位置,一副在自己对面。
“叮铃铃……”电话铃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李秀芬放下手里的盘子,快步走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听筒,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喂?”
“秀芬啊,是我。”电话那头传来王长根沙哑的声音,背景里隐约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孩子们嬉闹的声音,“村里老刘头家的水管冻裂了,我得过去看看,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李秀芬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原本带着期盼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这样的电话,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了。自从王长根当上村支书,家里的年夜饭,他就几乎没有完整地吃过一顿。
“又回不来?”李秀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埋怨,一丝无奈,还有更多的是心疼,“你这一天到晚的,村委、镇上、县里,你还有没有这个家?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和孩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王长根带着歉意的声音:“秀芬,对不住啊,老刘头家就他一个人,儿子女儿都在外地打工,这大过年的,水管冻裂了,家里没水,这年咋过?我是村支书,我得管啊!”
“村支书,村支书,你就知道你是村支书!”李秀芬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你心里就只有这个村,就只有这些村民!你啥时候才能想想你自己,想想这个家?”
“秀芬,你别哭啊!”王长根听到妻子的哭声,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我知道,我对不住你和孩子,我……我欠你们的太多了。”
“你欠我们的,你欠我们的多了去了!”李秀芬抹了一把眼泪,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算算,你有多长时间没陪孩子好好说过话了?你有多长时间没陪我逛过街了?你有多长时间没在家里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这大过年的,你又不在家,你让我和孩子咋过?”
王长根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想回家陪妻子孩子过年?他何尝不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可是,他是村支书,是王家村的主心骨,他不能扔下村民不管,不能扔下这个村不管。
“秀芬,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们。”王长根的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我是村支书,我得对得起这个村,对得起乡亲们对我的信任。等咱们村富了,等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了,我天天在家陪你,天天在家陪孩子,咱们天天过年,好不好?”
李秀芬听着丈夫带着哭腔的声音,心里再多的埋怨,再多的委屈,也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知道,丈夫不容易,丈夫心里苦,丈夫为了这个村,付出了太多太多。
“你……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李秀芬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带着一丝心疼,一丝无奈,“村里的事,能交给别人干的,你就交给别人干,别啥事都自己扛着。”
“我知道,我知道。”王长根在电话那头连连答应,“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你赶紧吃饭吧,别等我了,菜都凉了。”
“嗯。”李秀芬轻轻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她站在电话机旁,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心里五味杂陈。
她走到饭桌旁,看着摆着两副碗筷的饭桌,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默默地拿起王长根的碗筷,想要收起来,可是,手刚碰到碗筷,又停住了。
她想了想,又把碗筷放回了原处,然后走到电视机前,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了一些。她回到饭桌旁,坐下,拿起筷子,默默地吃起了年夜饭。
饭桌上,虽然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却摆了两副碗筷,仿佛王长根就坐在她对面,陪她一起吃着年夜饭,一起看着春节联欢晚会,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窗外,鞭炮声越来越密集,夜空中,绽放着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将除夕的夜空,映照得格外美丽。李秀芬望着窗外美丽的烟花,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祈祷着丈夫平安健康,祈祷着王家村越来越好,祈祷着他们一家,能够早日过上团圆幸福的生活。
七
金秋的阳光像一坛陈年老酒,醇厚地泼洒在王家村新建的文化广场上。红彤彤的辣椒、金灿灿的玉米、沉甸甸的稻穗,把广场装扮得像个丰收的聚宝盆。新搭的舞台背景板上,“中国农民丰收节”七个金灿灿的大字,在秋风中喜气洋洋地摇晃。
王长根今天特意换上了那套压箱底的西装,尽管西装下摆依旧短了一截,裤脚也略显局促,但他胸前的党徽却擦得锃亮,像一团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黝黑的脸膛。他站在舞台一侧,望着台下黑压压的村民,心里像揣了只兔子,突突直跳。
“老少爷们儿,今儿个是咱农民自己的节日,是咱王家村大喜的日子!”王长根扯开嗓门,洪亮的声音在广场上空回荡。他不用话筒,也不用扩音器,就凭着这副被岁月打磨得沙哑却有力的嗓门,就能把声音送到每一个村民的耳朵眼里。
台下,村民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大圈,老赵头敲着锣,小张媳妇扭着秧歌,孩子们举着风车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欢笑声、锣鼓声、风车声,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这一年,咱王家村,不容易啊!”王长根的语气忽然变得深沉,他望着台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眼前浮现出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土地流转时,村民们疑虑的眼神;中药材基地开工时,光秃秃的山梁;老刘头家水管冻裂时,妻子独自张罗年夜饭的落寞……
“这一年,咱把土地流转出去,让能人种地,咱腾出手来,打工、创业、学技术!这一年,咱把荒山变成了聚宝盆,种上了黄芪、当归,眼瞅着就要变成金疙瘩!这一年,咱修了路,通了水,装了路灯,咱王家村,大变样了!”王长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他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像一位指挥家,指挥着台下村民们欢呼的声浪。
“王书记,这都是您的功劳啊!”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立刻引来一片附和声。
“就是,王书记,没有您,咱王家村哪有今天!”
“王书记,您就是咱王家村的福星!”
……
王长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他连连摆手,旱烟杆在胸前晃得像根拨浪鼓。“老少爷们儿,可不敢这么说!这都是大家伙儿一起干的!我王长根就是个领头羊,带着大家伙儿往前奔!要论功劳,老赵头第一个把地流转出去,功不可没!小张带着大伙儿种药材,头一份功劳!还有在座的每一位,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没有你们,哪有咱王家村的今天!”
王长根的话,像一股清泉,浇灭了村民们即将燃起的个人崇拜之火。他深知,荣誉和赞扬,是把双刃剑,既能激励人,也能腐蚀人。他王长根,不能贪功,更不能居功自傲。
“老少爷们儿,咱王家村,虽然脱贫了,但离富裕,还差得远呢!”王长根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咱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还在外面打工,咱村里的产业,还停留在种药材、卖原料的阶段,咱村里的老人,看病、养老,还有不少难题……”
王长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村民们短暂的狂欢,也浇醒了他们盲目的乐观。他们知道,王书记说得对,王家村,只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很艰难。
“但是,老少爷们儿,咱不怕!咱王家村人,啥时候怕过困难?”王长根的声音再次提高,他指着胸前的党徽,语气坚定地说,“只要咱王家村人,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咱王家村的日子,就一定能越过越红火!咱王家村,就一定能实现共同富裕!”
王长根的话,像一团火,重新点燃了村民们的希望。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彩旗,欢呼着,跳跃着,将丰收节的喜庆气氛推向了高潮。
夜幕降临,文化广场上的彩灯次第亮起,将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王长根站在舞台中央,望着台下载歌载舞的村民,听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心里充满了感慨。
“这日子,越过越有奔头了!”王长根喃喃自语,他仿佛看到了王家村更加美好的未来:年轻人回来了,在村里的企业上班;中药材加工厂建起来了,产品销往全国各地;村里的老人,安享晚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知道,这条共同富裕的道路,注定充满荆棘和坎坷,但他坚信,只要他王长根还活着,只要他王长根还是王家村的村支书,他就一定会带领王家村人,一步一个脚印,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直到实现共同富裕的那一天!
丰收节的笑声,在王家村的上空久久回荡,像一首欢快的歌,唱出了王家村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唱出了王长根对王家村未来的坚定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