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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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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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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居

我在老家乡居的时间虽说有近二十年,但到海伦城里上学,家里乡下的事情就都被一下子淡化起来,甚至有些还是我回乡时我姐姐告诉我的。我对乡居的记忆,至今总还是停留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

大约是在春季的某一天,西村的李四叔匆忙地跑到我家,他连门还没有进,就朝着我父亲开口说要“刀口药”。我母亲请他进来,他没有坐。我父亲知道情况,便从棚板上拿下一个扁匣,给他找药。

这个扁匣,是我们谁平时都不能碰的,里面装的都是些“要害”的东西。比如小账,执照,还有他几册石印的唱本。

我父亲从扁匣中拿出一个呈文纸包,在炕沿边上打开。这时候,我们是才可以凑上前去,观赏他这些宝贝嘎嗒的。我父亲虽对我们很严厉,但后来我还是感觉到,他是在潜移默化地引导着我们,示意着我们未来要做些什么事情。

那个呈文纸包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包包的“刀口药”。这些“刀口药”,有如刮脸刀片那样大小,但比刮脸刀片要厚上好几倍,鼓鼓囊囊的挺惹人喜欢。原来,是李四叔家铡喂马草,他兄弟入草,把左手的哪一个指头给切掉了半个指甲。

“刀口药”的制作,纯系土法,但很讲究。每值田鼠的生产季,我父亲就会在户外的院子里,高高地支起一块搪板,看着,怕有野猫来,在那上头晾晒胎鼠。一排鲜红的胎鼠,晶莹透明。待到完全晒干,便须上药碾子把胎鼠干碾碎,再把从城里药铺买回的乳香没药,和在一起,“刀口药”便制作成了。乳香没药是因他经常叨咕,我才记忆犹新的。至于里边还有别的什么成分,我就不知道了。农家用草、收获,总不能离开刃具,因此,受其伤害之事,时有发生。所以,几乎每隔一两年,我父亲都要举行一回这样的仪式,以备乡邻之需。于是,我家有“刀口药”也就出了名。

我们村里还有一位乡医,郑文德郑二大爷。他与我父亲年纪相仿,只比我父亲大了半年几个月的。他身体不好,总是气喘吁吁;但每到有头痛、心口痛,痛得十分严重的人家,都要顾不得颜面,深更半夜地去请他——他会开药、拔罐和针灸,他都在所不辞。每每见他盘坐在人家炕头,笑脸盈盈地一面抽着烟袋,一面看着病人已完全无恙的姿态,都会跟他一样地感到为人做事之后的幸福。郑二大爷还会唱书,家藏一小柜清末石印本的小说,如《封神演义》《说岳全传》,大小八义他都有。每逢冬闲的晚上,他家的南北炕,都会挤满了听他唱书的人。屋宇在火盆的拨光里,时时闪烁着一阵阵入境的笑声。

乡风之长,不仅有赖于本乡肯做事的人。刘海山那地方,家家苫房草剪得干干净净,无一根草刺;徐家围子是筏子墙,吴天方是石头墙;马油坊在我家的西南山上,像似一排高耸的积木,规规矩矩。而且还有赖于外乡把习俗引进来的人。我东上岗的同姓大嫂,海伦城西南人。她自幼失母,兄弟姐妹居首,出嫁前一直代母持家。她的嫁妆,在那时尚属贫困的时期,送亲车上,竟赫然地矗立着一台“蝴蝶牌”缝纫机,从百二十里地远的无名之乡,一直拉到我家村口。啧啧称赞之后的很多年,此举便成为了她所到之乡——我们村这里陪嫁的样本。钱之有无莫论,只要嫁女,都要商量是否要有一台缝纫机,或者用别的什么代替。而我这位大嫂她的缝纫机,也水涨船高地成为了义工。她不会做成衣,但只要你缝补裤膝、裤脚或砸鞋底等一类的小活儿,她都一揽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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