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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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在我们狗的世界里，没有所谓的死亡，有的只是重生.......
从我这世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被一个小女孩收养在一个四方的小纸箱子里，还有3个兄弟姐妹，当然我不知道是不是亲的，不过我们狗界也并不关注这些。我是我们几个里长得最壮的，也是最帅的，自然就是老大。对了忘了表明身份，我的性别是男。我是一个长毛狗，毛发很洁白，不用收拾，不像那几个家伙毛发那么暗淡老是沾着一些脏东西，眼睛上老黏糊糊的，尽管他们不甘心屈居我之下，整天哭着叫好久，但只要我摇摇卷卷尾巴哼哼几声就能轻松俘获小主的疼爱与怜惜。我总是挑最好吃的食物据为己有，睡觉总是躺在其他狗身上，虽然我们是狗，但秉行着狼群的规矩，谁也撼动不了我在这里狗界小霸王的地位。
其实，我内心知道，我并没有狼的凶残与野性。我虽然体型较其他兄弟姐妹高大，但我行动缓慢，在其他兄弟姐妹都能轻松翻出纸箱时，我急得嗷嗷叫，最后只能头朝下硬摔出去。在抢东西时，我虽然每次都霸占食物，争夺食物的优先食用权，但其实内心软弱，我的牙齿从不敢真正伤到其他兄弟姐妹，但老二不同（在狗界，我们是以体型大小排序的），它小小的尖牙曾几次刺破了我的皮肤。可我不能认输，我只能强忍疼痛，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继续怒吼，维护我小霸王的尊严。
据说，我的母亲是西村街口超市店老板家的。当然，在我们狗界，不以主家金钱的多少，也不以主家地位的高低来判定其身份的高低。所谓“打狗还须看主人”，完全是人类一厢情愿给同类设置的枷锁。人总是以为，自己驯养了狗，可在我们狗界，驯养是相互的，人类在驯养狗的同时，狗也在驯养着人类。听说，我的母亲可是附近东南西三村有名的美犬。它有着一身雪白的长毛，不，又不单单是雪的颜色，雪给同伴的感觉寒气逼人，可我的母亲却给同伴传递一种温柔友好的气息。由于以前狗界认知有限，所以我大胆猜测，他们说的毛发应该是现在流行的米白色，没错，就是跟我一样的色系。它有一双特别灵动的耳朵，还练就了一套“动耳神功”。当受到主家表扬或遇到危急情况时，它的耳朵就会和尾巴会一起演绎准确向主家传递信息，而不是遇到什么情况就是一通乱嚎。因拥有这种技能让它十分受人类的喜欢。当然，在狗界，让它名气大噪的真正原因是，它能听到两公里以外的声音，这确实是天赋异禀，让众狗闻之皆叹。
而我的父亲，因为流传较少，可能泯于众狗矣，不得而知。
第二章 成长
人类总说：成长的过程是充满鲜花与荆棘的，狗也一样。
收养我的小姑娘对我们很是疼惜，可随着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能熟练翻出纸箱后，我小小王国还是被打破了平静。某天的中午，接连好几次我们都像是一种展品，被一波波的陌生围观群众抚摸、投喂，不停的指指点点。好几次有其他小朋友都被我帅气的英姿折服，想要把我抱走，都被收养我的小女孩哭着抢了下来，以当时的智商，我并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也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怜爱。短短过了一个下午，晚上纸箱里的空间就空荡了起来。是的，你猜的没有错，小纸箱子里只剩了我和最弱的老四。晚上我还有点感伤，可想到以后吃饭再也不用受伤就能优先吃的饱饱的，瞬间变得竟有点期待以后的生活。人类常说：人性禁不起考验。其实狗性也一样的。
后来，我确实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也是我这辈子无数次魂牵梦萦的日子。没有了老二的威胁，老四也彻底臣服于我，于是我的霸王地位更稳固了。我的身体成长的不断健壮，出落的越发英俊，我跟小女孩的关系也格外亲昵起来。她有好吃的时，总会分给我们一部分，吃饭的时候也会给我的盆里倒些她的饭菜，总是把我们从台阶下抬出来领到院子里、田地里让我们撒欢，至此我才知道，原来我和老四住在一个坑里，台阶上面是另一个世界。在她眼里人类和狗一直都是平等的。我和老四都很喜欢她，只要听见她的脚步，我们就激动的汪汪汪，向她传达我们的爱意。
可好景不长，一段时间后老四得病了，他变得不吃不喝，没多久就虚弱地直不起身了。而这次我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悲痛，原来狗是真的会动情的。老四已经睁不开眼了，越来越多的蚊虫附着在它的身体上，尽管我一直用舌头舔他的皮毛，不停地用嘴巴撕咬那些可恶的蚊虫，可它们还是越来越多，仿佛在逆生长。老四被装进了一个麻袋里，可我还能听见它的呼吸声，我追着麻袋，试图用爪子叫醒它。然而，一个高大的台阶挡住了我的去路，我费劲地哀嚎，不断跳跃，可我的后腿始终没有跃上去，我沉重的身体被一次又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我下意识感觉到，我应该再也见不到老四了......
老四走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诺大的纸箱显得无比空荡，可我总是把自己蜷缩起来，我把头埋在尾巴与后大腿之间，首尾相接，宛若一个圆形的蒲垫子，然后紧闭双眼，只留下一只耳朵，倾听外界的声音。终于有一天我性情大变，我变得暴躁、不停的哀嚎，叫声惨烈像发泄又像是挑衅，我用自己小小的尖牙把纸箱一点一点撕下来，用嘴把床下面的鞋叼过来撕咬，故意在衣柜上撒尿，尽我所能毁灭世界。终于我累了，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看着屋子凌乱的模样，感到既痛快又恐惧。
不知睡了多久，先前的兴奋劲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动物本能的恐惧。我害怕极了，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景象，我开始祈祷进来的是那个小女孩，因为我不敢想象要是被家里其他人看到，会怎么惩罚我，毕竟，在狗界一个肆意妄为的家伙，也是会被群起而攻之的。果然，有些错误行为注定是自己要承担的后果。嚓嚓嚓，通过犬类敏锐的听觉我觉察到有人来了。对，是家里男人的脚步声。在一声尖叫中我的屁股被狠狠踢了一脚，接着他粗鲁地提起我的头，很用力地扔到了台阶上，我的头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在粗俗的带有侮辱性、威胁性的谩骂中我赶紧躲进大门背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我不敢发声，我知道人类对自己没有益处的生物，处置时是非常绝决的。我又想起去了的老四，第一次有了对死的恐惧。终于小女孩回来了，她只是轻轻抱起了我，不断抚摸我的头，给我说了很多听不懂的安慰话语，我的头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是的，那种被保护的感觉太美妙了，那一刻，我竟感到一滴眼泪划过了脸庞。
第三章 抗争
在经历这一次风波后，我很快有了自己的小窝。也获得了我的专属称呼，我不再只是长毛狗了，我叫乐乐。那时我才三个月，用人类的算法，我应该是两岁。据说是小主人期待我每天开开心心，给我的一种祝福吧，反正我还挺喜欢的。我窝是用砖砌成的，位于厕所旁边的一颗洋槐树底下。窝边放着一个麻袋子，里面装着麦子杆，远比那小小的纸箱舒服的多。树挺大的给地面遮下了一大片阴凉，我躺在柔软的沙上，好不快活。在村里，人类总是把厕所建在家里的隐蔽位置，人们生活在最前面，厕所在最后面，给二者之间留下相对空间的最远距离。也许是封建传统思想，认为屎尿是污秽之物；也许是为了躲避厕所难闻的气味，谁知道呢？我们狗界没有这么多讲究，相反，人的粪便却对我们有很大的吸引力，在一定程度上，也会被成为“美食”。孤独不能击垮狗内心的防线，可一条长长的铁链足矣。由于我上次搞的破坏，虽然我被留了下来，免遭了毒打，可却失去了自由。直到我套上铁链我才明白为什么要把窝安在那颗洋槐树旁，原来是为了给铁链系一个支撑点。我并没有认命，我的叫声，不，是哭声，呼天抢地，我费尽了全身的力气试图挣脱枷锁，可是毫无一点作用，铁链一次次摔打我细小的脖子，尽管已将脖子的皮肤渗出了血，它还是牢牢地套在我的脖子上，而槐树还是那么高傲地屹立着，偶尔摇动的树叶像是嘲笑，又像是对我的同情。于是，我对槐树起了恨意，我向它树干上撒尿，把他的树皮抓下来，撕咬它的树干，想着干掉它就能拯救我。可只要有微风拂过，阳光照耀过，槐树就会长得更高大，完全不为我所动。后来，我躺在槐树的阴凉处反复思索，狗的使命是什么？我想明白了，首先是活着。人类不也一样吗，他们统治着世界万物，不也被自然支配着吗，谁又能颠覆生老病死的命运呢？抗争不过命运就要学会接受的。好狗不吃眼前亏。带着枷锁又如何呢？
第四章 交朋友
就这样，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对身边的环境也慢慢熟悉起来。我开始注意到每周六的傍晚，小主人都会到我身边来跟我玩耍，跟我讲许多故事，包括她的知心话。我也总是安静地倾听，给她提供一种无法言语的安慰，不过，她竟然都懂的。礼拜六是我最满心期待的日子，因为我会被解开锁链，拥有自由。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我们会去麦田，玉米地，小树林里，我会捉蟋蟀、蜓蜓、学羊的样子低头吃草，有时候我会把这些东西叼过去送给我的小主人，不管我跑的再远，只要听到她的一声呼喊，我就会飞奔到她的身旁。我认为我们是朋友，真正的知心朋友，彼此守候，彼此成全，没有任何阻碍。
转眼到了夏天，也是我这种长毛狗最痛苦的日子，因为太热了。狗的绒毛在冬天是救命稻草，可在夏天几乎要了我的狗命。我家男主人想为我剪掉冗长的毛发，可我誓死不从，我露出凶狠的利齿，发出战斗时的怒号，以此来表达我的决心。对于狗来说，剪掉毛，就相当于毁容，我这么一个青春大帅哥，怎可轻易放弃我的盛世容颜？不过我还是妥协了。因为我的小主人回来了，我怕我的样子会把她吓哭，我知道她解救不了我。不过因祸得福，我竟又摆脱了绳索，恢复了自由。据说，是怕天太热，我会热死。
奥，差点忘了告诉你们，我的伙食一直都是很不错的，饿了有馒头、面条，渴了有稀饭，盘里随时有清凉的井水，偶尔赶上集会节日什么的还会有更加丰富的菜肴，肉和骨头。相比于流浪狗，我就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生活上也锦衣玉食，就好比人类住在“皇宫”里一样。
在我潇洒了一段时间之后，后院来了一个新伙伴。这是个体型庞大的家伙，走起路来慢慢悠悠，不过脸部看起来呆呆的，还算和善，也不知是敌是友，我只能先选择观望。一连几天我们都没有打过招呼，这家伙只吃它槽里的东西，困了就直接躺下，看到我也是一扫而过，仍旧闷头吃东西，它不仅饭量惊人，拉出来的东西也如庞然大物。有次，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跳进它的槽里挡住进食的东西，它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换了一边继续进食，我趴在槽里问它：
“嘿，老兄，你叫什么？”
“我是牛”。它头都没有抬，继续咀嚼。
“你怎么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
“这是干草，没有青草，这个也可以吃饱的，我们牛不挑食的。”牛继续吃着草，头也没有抬。
“奥，那你怎么会来这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来的，我出生才两个月，还没断奶呢。”
“可怜的家伙，你怎么称呼？”
“我就是牛，我没有别的名字。”牛停了下来，又开始吃草。
“伙计，我可以每天先尝一下你的食物吗？”
“随你的便，只要你吃的惯。”
“好的，老兄。我想和你做朋友，我可以让你尝一下我的食物，那绝对美味极了。”我得意地看着小牛。
“谢谢。”小牛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吃草了。
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家伙，不过倒也和和善。不管怎么说，有了伙伴这个事情还是让我兴奋地睡不着觉。
第二天，我果真叼着剩下的白面馒头给牛放在了牛槽里。我对它亲贴地呼唤：嘿，老兄，你尝尝？
小牛看了我一眼，并没有马上吃馒头，而是对我说了一句：谢谢你！
我急切地催促它快点尝尝，并期待着它的回复。说实话，看着它一口将馒头吞进嘴里，咀嚼两下便咽了下时，我快惊掉了下巴。
“真的很美味，谢谢你朋友。”小牛说的很慢，我听的足够清晰。随后，小牛用它的肥大的舌头舔了一下我的皮毛，天哪，太舒服了，它的舌头特别粗糙，但舔在我身上特别舒服，以后我再也不怕痒了。为了给与这种异族兄弟表达我的喜爱，我也用舌头舔了他的头，就这样我们互相舔了很久。动物之间就是这样简单，只要你释放善意，它也就会回报你最大的善意。
第五章 争霸
在农村生活过的人都知道，冬天是休养生息的最佳季节。大雪沙沙地下了一个晚上，把天空渲染的一片银白，人们大多都已早早上了炕，点着了炉火，看着经典的新闻联播，回忆他们小时候的故事。偶尔有行人经过，踩着墙外面的厚厚的积雪发出嚓嚓嚓的声音。
每年农历腊月二十三，村里一些好事的中年男人都会联合举行一场盛大的“狗王争霸赛”，这是一种血腥残酷的比赛，无论胜败对于狗子来说留给他们的只有鲜血，哀嚎，还有人类最文明的喝彩。参赛对象：犬类。比赛规则：生死有命。这里你可能会问：有死过狗吗？那些狗的主人不会难过吗？会进行干预吗？说来也怪，以往唯利是图，锱铢必较的人类在这件事情上却能达成契约精神，言出必行。
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赛前已经进食了足够多的是食物，毛发也被细心清理过，看起来英俊又威风凛凛。我冷静地观察着参赛对手，有体型庞大的，也有比较瘦小的。有较老成的，也有较青春的脸庞。人类常说：江山带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在我们狗界也一样，我相信长江后浪推前浪。
比赛毫无征兆就开始了，原来是挑战型，由去年的狗王镇守王位，其他狗依此次挑战，谁被打败了，谁就退出，等着明年再战。率先上场的是跟狗王同样体型的狼狗，只见主人一声令下，两只狗都像脱了弦的弓，带着嘶吼向对方奔去。可狗王毕竟是狗王，一个抬头跳就狠狠撕咬住了对手的脖子，它死死地拽着，不停地拖着对方的身体来回跑，伴随对手的一声声惨叫，一股血的腥味扑面而来，也许是为了给所有狗一个下马威，狗王迟迟不肯松口，直到接到主人的一声喝令。第二位挑战的也是一个体型高大的金毛。连人类也知道，金毛一般可以达到五岁儿童的智商，在我们狗界，他们绝对是智慧担当。我想，让金毛去挑战，应该是想着以智慧取胜。然而比赛的结果出乎意料。只见，金毛刚一上场就被狗王一下咬住了脖子，随后就没有了任何反抗的机会。是的，在绝对的力量与野性面前，没有什么策略是可以奏效的。当然除了美狗计。第三位上场的是一位风姿卓越的美狗，对的，和你想的一样，性别：女。只见她一身洁白的毛发，摇曳生姿地缓缓走向狗王，水汪汪的眼睛，吐出的小粉红色的舌头让狗子们无不为之倾倒，瞬间狗王的凶狠眼神也变得的含情脉脉。天哪，狗王竟咽了口水，在我垂涎狗家美貌的时候，狗王竟流出了哈喇子，它一个劲地跪舔美狗额头上的短毛，拜倒在了美狗的脚下。是的，它臣服了。和人类一样，在美色面前，谁还能保持理性呢？可，谁都没有想到，一物会降一物。就在大家以为狗王已经诞生准备撤场时，那个美狗看到了狗群中的我，我俩对视了，接着它快速扑到我的面前，竟向狗王臣服于它似的臣服于我。当时懵懂的我以为我只是获得了爱情，没想到却意外还获得了这界“狗王争霸赛的王者”。众人面面相觑，众狗们也目瞪口呆，可比赛就是比赛，王者就是王者，甭管用的什么手段。
第六章 爱情
冬天的积雪已经慢慢融化了，天气也慢慢地变暖了，我身旁的洋槐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长了新的嫩芽，我的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作为一个已经成年的青春男狗，我知道我该去寻找我的爱情了。
那次比赛的最后，那只美狗附在我的耳边给我留下了一个位置：南村头石柱子。因为比赛获胜，我的生活待遇也被家里主人提升了一个等级，最重要的是我获得了暂时性的行动自由。人类一般是通过寻找方向、标识物、及言语来确定目的地，而狗界的最重要的手段则是通过尿液辨认气味。那天夜里尽管雪一直下着几乎覆盖了留下的种种痕迹，我依然凭借灵敏的嗅觉找到了那个美狗所在的地方。人类总认为自己是奖罚分明，作为狗王，我赢得了自由的权力，而失去狗王称号的它被剥夺了自由。这次的相会并没有见面，一个厚厚的土墙横在了我们之间。人类拥有说话的权力，总是自诩：只有人类才能体会爱情的美好，其他动物都是只是繁衍的本能。那我此后多次的深夜造访聪明的人类又作何解释呢？
生活总有转机，只要你等待的时间够长。也许上天也被我的真诚感动了，总算给了我们一次相见的机会。那天，当我到达那个墙角准备席地而卧时，你突然飞奔着像我冲来。那是一种为爱奔赴一切的勇气。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欢快地蹦蹦跳跳，互相追逐，快乐的像睡在一堆散发着香味的肉骨头里，自然我们也完成了灵肉结合的过程，有了爱情的结晶。狗没有人类的语言，甚至我也不知道那只美狗有没有名字，可我们依然拥有过爱情，享受过爱。所谓名字，只是人类加在狗身上的一种的符号，而我们并不在乎这些。
后来，家里男主人发现我经常晚上外出，埋怨我没有尽到看家护院的职责，我就又被栓了起来，自此我那短暂的自由成了过去式。人类只给予狗忠诚的义务，却剥夺了其具备情感的权力。再后来，冒着被毒打的风险，我也曾偷偷溜出去看过她们母子，除了远远看一眼，我竟什么也做不了。吃人的嘴短。被人类圈养的狗就是这样，只能靠主人的施舍活着。
我的爱情就这样结束了。
第七章 别离
在我得意、失意后，我又回到了那颗槐树下面。而我身边的牛兄，竟然长成了庞然大物，不过，看着它依旧呆头呆脑的，我不由地想去挑逗一下他：
“嘿，老兄，你吃什么了，怎么长那么大？”
牛不语，只是闷头吃草。
“嘿，老兄，你想不想换换口味？’’
“换口味？奥。我的胃口太大了，换口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想知道我前段时间干了什么大事吗？”
“奥，你想说了会告诉我的。”牛依旧在低头吃草。
“你真的不好奇吗？我看到了门外的世界，我还看到了你的同伴。”
“那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牛抬起了头，停下了吃草。
“门外面地方好大，有好多人，好多狗，好几条路，路中间有很多臭水沟，遍地的牛粪。”
“奥。”
“你知道爱情吗？”
“爱情，那是什么？”
“就是能让你有时候少吃饭，有时候多吃饭。还能让你莫名地更加快乐。”
“我吃饱了，就会很快乐。”
“不，不，跟吃饱饭的快乐可不一样呢？”
“对我来说，有美味的青草，足够的麸子喝已经胜过任何事情了。”
“那你不想出去看看门外面的世界吗？”
“我是牛，牛的责任就是好好吃饭，快点长大，然后劳作，给主家出力。”
“那我吃肉骨头，经常能够自由出入，你不羡慕我吗？”
“牛是不吃肉的，我们是食草动物，祖祖辈辈都一样。我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圈里，就算出去我也没有地方可去。我是牛，我时刻都知道。”
“可，那次他们用火红的铁丝穿你的鼻孔，你那哀嚎我都听见了，那晚你疼的一直流眼泪，我都看到了？”
“嗯。”牛没有再说话。
“那你没有想过逃跑，或者踢伤他们吗？就算会招来一顿毒打，最后还是会被制服，可至少出了口恶气啊。”我站起来急切地问。
“牛都会经历这个，祖祖辈辈带着鼻绳，有了这个，人和我们在一起才会觉得有安全感，这是人类的智慧，也是我们的传统。”
我突然想到了我的铁链，没有再问了。那天的晚饭我也没有吃，只是看了一晚的天。
大概过了半年时间，家里竟再次来了一些不速之客。
每次在这些人来之前，家里男主人都会给与牛兄丰富的伙食，有时候是一大捆青草，有时候是大桶麦麸水，还会清扫牛圈，给牛兄梳梳毛。而家里的不速之客都是进门后直奔牛兄，在他进食时，拍拍牛背，一边点点头，一边苦笑着说一些狗听不懂的话语。那些人走后，我想起了老二老三，还有走了的老四。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比牛兄更害怕它的离去。我立即蹲坐起来，朝着前院愤怒地吼了一阵，尽情发泄着我的不满和我的反抗，可大门紧闭着，只有我的叫声在回应着我。我问：
“牛兄，他们要把你带走你知道吗？”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牛要被卖掉的之前总会得到很好的照料，这是人类的习惯做法，我母亲在被卖掉前也是这样的。”说完后它又开始吃草，平静地好像跟自己没有关系。
“那你不会感到难过吗？”
“当然会的，老弟，我很感谢你，也很舍不得你。”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你陪伴我这么长时间，听我吹牛，在我挨打后安慰我，给我抓痒痒，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抽泣着爬到离牛槽最近的地方。
“老弟，这是我的命运。生而为牛有三种命运：死在田地里，死在拉货的路上或倒在人类的屠刀下。这个是我们牛类抗争不了的。”紧接着，牛对我说：“老弟，我大概这几天就要离开了，以后牛槽就留给你睡觉吧，那个地方夏季可以乘凉，我已经把它舔得很干净了，牛槽旁边的柱子可以抓痒痒，我已经试过了，效果还是很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几天呢？”我急切地追问。
“老弟，人都有一个特点，遇到开心的事情总是抑制不住地开心。前几拨人走的时候，主人是头低着，止不住地摇头，关上门后，嘴里骂骂咧咧的。可今天这拨人走后，主人脸上一直堆着笑容，手舞足蹈地在比划，关了门后开开心心过来竟然给我又添了一把青草。谁说牛不识人意，我们只是认命了而已。”牛，没有再继续吃草了。
而我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准备以己之力给牛兄逆天改命。
果然，第二天天微微亮，男主人就跑到牛棚给牛兄提了一桶热热的麸子泡馒头，直到等它吃完才缓缓离开，接着又抱来一堆嫩嫩的青草，边给牛兄梳毛，边给他训话，不，应该是祝福。男主人和颜悦色，看着收拾好的牛兄，像欣赏自己伟大的杰作。牛不语，狗也不语。
过了一会，昨天那帮人就来了，当牛兄被牵出牛圈的那一刻，我发动了一场惨烈的人狗对抗赛。我猛地飞跃起来，抱着发狂的心态，死死盯着那帮不速之客，发出狗王才具备的凶残的震慑声，我以为我的威武会逼退那帮人，然而我太小瞧了人类。迎接我的是男主人狠狠地一脚，我仰天嚎叫了一声，立刻改变了策略，对付人类，只能誓死一搏。随后我一个猛扑咬住了牵绳人的外套（我本来想把那人的胳膊下来，可作战经验不足，牙齿只勾到了外套上），牵绳人尖叫立马丢下牛绳，我怒目瞪着他不松嘴，他一个踉跄摔倒在旁面的干麦子杆上，我听到了主人的谩骂，接着挨了好几棒子，我头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可我并没有感到疼，我明白我必须抗争到底，哪怕同归于尽。接着好几个人合起伙来用棍棒把我团团围住，他们都觉得我发狂了，因此对付我也格外认真。人类总觉得狗凶残，其实我们只有一张嘴，而论计谋自然甘拜下风。聪明的人类只用了一瞬间就想出了金蝉脱壳之术，男主人假装给我一重棒，情急之下我一个飞跃死死咬住棍子，可没想到我中计了，接着我就被一个什么东西蒙住了头，我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这唤起了我对黑暗恐惧的本能，我的头用力地甩着，我的前爪也在用力抓着，可等我挣脱后，牛兄已被赶到了前院，随着一记重重的关门声，牛兄走出了院门。在这场人狗癫狂的大战中，狗彻底败落了，而牛一次也没有回头。
第八章 舍命护主
人类的想法总是让人琢磨不透。在牛兄走后，我的名声大噪，竟因衷心护院生活境遇再一次得到了提升。男主人给我头部进行了清洗还给我进行了包扎，我又被解开了铁链获得了自由。时间能带走人的一切，狗也一样。
在农村，以前家家都是土房子，虽然一下雨房子总漏雨，院墙总是塌陷，可邻居们总爱串门，有事了招呼一声，大家就一起帮忙干，也不细分你家的狗，我家的鸡。吃的都是大家自己地里产的，虽说只是勉强能吃饱，可人人都是笑脸，狗也活得舒心。村里的老人那可都是德高望重，根本不存在无人养老的问题，而我们狗一般也会得到善终。
可，慢慢地，村里盖起来许多楼房，许多土房子已经被推掉了，可村里的路却是越来越难走，只要一下雨出门我的狗腿子就被会被泡在泥潭里，从远处看就像在水里游泳一样。原来盖了楼房的人家把土房子推掉后，为了防止水回灌自家院子，会把地基升得高高的，而且去掉了以前的下水通道，家里的污水，雨水都在路面上乱流。起初只有一家，后来家家都效仿，你不留，我不留，家家都往路面流。当然，这无疑给还住在土房子里的人造成了巨大的不便。
在一次大雨爆发后，这个矛盾被激化起来了，导致我家主人与对门人家大打出手。我们两家都住在村口最外面拐角的地方，且都是住在土房里，地势低下。按理说，穷人应该帮助穷人，但是有些人却是拔刀向更弱者。水总是往低处流。在一次下的暴雨时，路面的雨水像泄了的洪水往村口淌过来，直接钻进了我们两家的房子，尽管我们都用的各种防御手段，可还是不堪一击。我们的土院墙倒塌了，屋里都灌满了水，我的狗盆盆也飘了起来，我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赶紧跳上了牛槽，也是怕得嗷嗷叫。突然我听见路边好像吵了起来，我听见我的小主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来不及思索，我像弹弓上的石头，嗖的一下飞到了她前面，原来是对门嫌水把家里灌了，怪我家主人这边把水挡住了一个砖头，后来双方都越吵情绪越失控，将对修新房抬地基的人，老天下暴雨的怨气撒在对方的身上。眼看对门人往地下吐了一口吐沫，想挥起铁锨，我立马冲过去，咬住了锨头，发出准备决斗时的信号，同时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可能经过上次我的发狂，村里的人都以为我是颠狗，要是我们同归于尽，狗命又怎么能够抵得上一条人命呢？应该是经过短暂权衡，对门人识趣走开了。这下我成了村里一条远近闻名的护主忠犬。
夜深后，我听见主家在进行讨论那天发生的事情，起初是在发牢骚，诉委屈，也要发奋盖新房，后来竟谈论到我的身上。
男主人说：乐，好样的！我养的狗就是凶猛，跟华丽一样。（华丽据说是一条连续称霸狗王争霸赛三界的狗，男主人与它同吃同睡，且特别护主、护院、能识别人心，最后因误食有毒的肉夹馍英雄早逝。）
“我也没想到，它除了发狂还会这么护主，这是上天保佑啊，家里养的都是难见的好狗。”女主人说完，他们一起笑了。我心里听着也美滋滋的。
“就是这狗有点阴晴不定，一会就狂的六亲不认，要不还是栓着吧。”
我听到了，立马狂叫起来，哭声中有带着哀求，又带着委屈。
“瞧，你听，这狗还能听懂人话，确实是条聪明的好狗。不过为了安全还是拴着吧，咬了自家人受疼，咬了别人可要赔钱的......”
人类总是反复无常，赏是罚，罚也是赏。
第九章 盖新房
那年冬天格外冷，尖溜溜的北风刺穿了我的皮毛，家里来了一位老人。在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只剩我们三个：老人，小主人和我。
老人一头白发，脸部轮廓很宽，圆圆大的眼睛，眼球是深褐色，眼角、嘴角满是皱纹，鼻梁很高，皮肤黑黝黝，手很大，个子很高，身体却很瘦，走起路来很慢，捡东西很吃力，坐着起来后总是先喊一声：哎...呀...才能缓缓起身。对了，她总有一句话：造孽嘞，娘娘会罚你的。每次听到我都会心里乐一下，因为太好玩了，我喜欢看她这样。以我狗的直觉，我觉得她必是一个善人。
这个老人起的很早，每天天没亮就到后院来，抱一堆柴火，开始烧热水，然后把家里统统打扫一遍，连我的狗窝都会清扫一下。对了，还给我重新换了一个大点的窝垫，里面装着新晒干的麦子杆，爪子一抓还会冒几点火星，躺着非常暖和。我喜欢吃她做的糊糊粥，每次都熬得的香香的，热热的才给我吃，她喂我的馒头又酥又大还蘸点菜水水，太香了。每礼拜天都会包饺子，我虽不总吃上，但饺子汤泡馍对我是管饱的，家里还会来好多人，大家欢声笑语的，我就喜欢热热闹闹的。最绝的还是她手擀的面，别看我是狗，不用看我靠听就知道下的是手擀面还是挂面。她做的面糊糊带着一股香味，里面有很多绿菜，面虽只有很少的几根，但是每根都很劲道，倒我盆里时总是热气腾腾的，我吃的很带劲，看着我盆里最后吃光光的，她总会夸我说“看这肚子圆的，看这毛顺的，看，真是一条好狗。”
家里小主人是每天吃饭时才回来，所以大部分时光都是我和老人在家。中午太阳好的时候，老人总是弄个小板凳靠在后院墙上，边干活边给我讲故事。当然，有些故事我并不喜欢听。她说：我肯定是上辈子造了孽，被娘娘罚了才这世做狗，吃人不吃的，睡人不睡的地方，还被人拍打，要赶紧赎罪，要不然，下辈子就只能变成猪，被人宰了吃。我翻了她一个白眼，不过，她肯定没看到，因为她眼神不好，晚上经常会踩到我。不过，也有我喜欢听的。比如：一天娘娘给她托梦，说我是神仙的爱犬，因为犯了天规被降下凡来历练赎罪，我是老天派来给一些穷苦人民撑腰，惩罚作恶之人的。按理说，我也算神，通晓升仙之术，所以一定要善待于我，死后才会升入天堂。
在这个冬天，我的日子真的过的很舒服。可幸福的日子也总是短暂的。槐树开始发嫩芽的时候，主人家推倒了土房子，而老人也离开了这里。
家里尘土飞扬，每天都是轰隆隆的机器声，家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人多了就不怕狗，我成了一个每天两顿剩饭的摆设。不久后，家里来了一个黑色的细狗。它的个子很高，腿很细，脖子也很细，爪子的指甲很长很尖，总是吐着舌头哈着气，看着就不聪明的样子。我以为它是来臣服我，可我低估了一个流浪狗的生存能力。
起初，我们是共用一个饭盆，可每次我要进食，它就会露出它锋利的尖牙，我也曾试图反抗，可总是被它咬的血肉模糊，慢慢地我怯懦了，我无法想象一条狗会为了一口馒头，一口汤饭拼的头破血流。我戏虐地问它：“嘿，老兄，你是流浪狗？”
细狗看了我一眼，继续躺下了。
“嘿，你怎么到这里来？你在这儿要呆多久？”
细狗连眼睛都没有睁。
“嘿，这是我的地盘，你应该知道吧？”我没好气地问它。
“我只要吃饱，有个舒服的地方睡觉，我也没心思打搅你。”
“你这家伙，你每次都要自己先吃饱后才走开，你看你都误伤我多少次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你这软弱的家伙，我们生存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你已经成了人类养的小玩意，怎配跟我相比。在我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细狗说完还翻了我一个白眼。
“你这狗东西，为老不尊，走着瞧。”我撂下了狠话，可对于一个又凶残又野性的狗，我当时也只能在言语上攻击它。
后来，见我反抗无果后，细狗更加肆无忌惮，它不仅抢夺了我的食物，还霸占了我的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生活都备受煎熬。
那年的蝉叫得格外刺耳，像一根根细细的针直接刺进了我的耳膜。那天，家里非常热闹，啪啪的鞭炮声响个不停，由于我没有狗窝，就被栓到了前面的大车旁，虽然地上不是很舒服，可毕竟有块阴凉地，奥，对了还给我拿来一个水盆，里面倒了满满一盆水。那天特别热，主家很忙，一天都没有想起我，可凭借这盆水，我扛到了晚上，而细狗就没有那么幸运。它盆里的水早上就喝光了，中午时候，我听见它惨烈的叫声，一会是愤怒，一会是乞求，一会是鱼死网破的决绝。它一次一次地撞击着，试图挣脱铁链，可它的脖子太细了，也低估了人类的智商。我知道，它是没有水了，可主家太忙了，家里太热闹了，没人能听到一条狗的呐喊。除了身为同类的我。狗应该要帮助狗的，可我选择了沉默。后来我饱饱睡了一觉。晚上，家里事情忙完了后，主人才想起了我们，而细狗已经没有了一点气息。
没过多久，新房建好了，我的狗窝也被翻新了一下，日子又像往常一样过着。
第十章 新同伴
新房盖好后，家里也来了许多新伙伴。
首先登场的是一群小鸡，这可真是一群吵闹的家伙。天一亮就开始叽叽喳喳，找东西吃时叽叽喳喳，吃东西时还是叽叽喳喳，它们好像永远在找东西吃，又好像永远都吃不饱。有一次，这些家伙竟然在我的尾巴上啄来啄去，我忍无可忍呵斥道：嘿，你们这些可恶的家伙可长点眼吧，这可不是什么吃的东西？
“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也不确定什么东西能吃，我们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啊，我们马上走开。”小鸡们声音颤抖着，怯怯地走开了。
“嗯，这块地方是我的领地，你们最好不要过来，还有我盆里的食物可是我独享的，如果不想变成无毛鸡的话，最好不要接近。”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那要是你不吃的食物可以给我们吃吗？我们总是吃不饱，肚子老饿。”一个领头的小鸡怯怯地问我。
“看心情吧！”
“谢谢！”小鸡们集体鞠了一躬，走开了。
“奥，今天天气真不错！”我故意说的很大声。
接着到了我进食的时候，还没等我起身，小鸡们就冲到我的饭盆前将它围住，我大声呵斥：“喂，看来你们这群小家伙是想做无毛鸡了。”
“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守在旁边，我们知道鸡是下等的，不敢跟你抢食物的，等得到你的许可我们才会消灭你剩余的食物，我们没有恶意，这只是我们的习惯。”那个领头的鸡怯怯地说。
我没有回复，只是在它们众目睽睽下吃光了所有食物，还特意舔了一下饭盆。我吃的很香也很得意。吃完我就走开了继续倒头就睡。小鸡们开始叽叽喳喳，疯狂地往我的饭盆里啄，尽管几乎没有得到任何食物，它们还是跟我道谢并鞠了一躬。
第三天，我只听见主人嚓嚓嚓的脚步声，它们就整体地围在了我的饭盆边，好像它们才是享受美食得主人。我缓缓起身，用目光扫了一下它们，我看到的是一双双真挚且稚嫩的眼睛，我想起了以前在纸箱的生活。接着我快速横扫盆里的食物，不过，这次我剩了一点。我走开后并没有继续倒头就睡。我看着小鸡们叽叽喳喳，疯狂地往我的饭盆里啄，心里竟然有点满足。小鸡吃完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叽叽喳喳地跳到我的眼睛周围集体鞠了一个躬。
夜幕降临时，它们集体躺在了我的卧垫旁边。我睁了一下眼睛又睡着了。黑漆漆的晚上安安静静。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小鸡们一天天长大。它们也有了自己的窝，不过却失去了自由。隔着栅栏我经常会看它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为争夺食物互啄，还会给他们评评理，训训犯错的小鸡。我们已经成了一个大家庭，而我是里面的大家长。不过，很快第二个不速之客就登场了。
那是一只威风凛凛的大公鸡。这家伙的体型是其他鸡的两倍，它的外形可以用一首儿歌来描述：“公鸡公鸡真美丽，大红冠子花外衣，油亮脖子金黄脚，要比漂亮我第一。”不得不说这家伙确实是鸡中极品，不论外貌还是勇气。
从它进入鸡窝后，首先是争夺食物的优先权，在它进食时任何敢靠近鸡槽的鸡都会被它下死手，短短两天，有两只鸡瘸了，一只鸡瞎了，几乎每只鸡都掉了一片毛。我守在围栏外面不停地警告他，扬言：只要敢出来，我就让它断腿、断头。可这家伙根本不理，反而更加肆虐。而我除了恐吓，威胁没有一点办法。人类总以为狗是凶狠的，可没想到鸡类中也有压迫与血腥。我鼓励众鸡团结起来，来一场反侵略战争，可我高估了鸡的血性，它们是软弱的，逆来顺受是它们求生的本性。
公鸡成了鸡王，在院子里一狗之下，万鸡之上。公鸡变得更加雄壮，众鸡们也已经彻底奴化。慢慢地，它已不再满足主家投喂的鸡食，它找到了更加美味的食物。一次偶然的机会，它在教训一只母鸡时，不小心踩碎了一颗生鸡蛋，就胆大地吃了起来，没想到是那么美味。起初它一次只吃一个，而且把壳让其他众鸡琢成末末，毁灭证据。可长此以往，它的胃口越来越大，家里收成的鸡蛋越来越少，这就引起了主家的怀疑。后来，主家在鸡窝里发现了小块鸡蛋壳，知道鸡蛋是被鸡啄食了，非常愤怒，狠狠地把所有鸡打了一顿，又饿了两天，这让众鸡明白要是再不反抗，它们都会被害死的。于是，众鸡联合起来，它们喊着，扑着，啄着几乎拔光了大公鸡身上的毛，大公鸡的一条腿瘸了，一只眼睛瞎了。至此，众鸡们解放战争取得了胜利，施暴者终被暴力反噬。
又过了一段时间，后院来了一个有意思的家伙。这家伙一身雪白的羽毛就像天上的云朵那么洁净，那纤细的脖子能绕转一圈，它一步一步挺拔地向后院走来，宛若一个气宇轩昂的将军。我一向没在美貌上低过头，可在他面前我心里竟有点自卑。后来我才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白鹅，以前我只知道大白鹅的肉是世间极品，没想这气势与容颜也是世间罕见。
大白鹅刚来的时候是自由的，连狗都看着赏心悦目的家伙自然也会收到主人的优待。不过好景不长，由于它经常跑到前院且乱拉乱尿，还乱偷袭主人就被主人厌烦了，随后被关进了鸡窝，成了鸡群中最耀眼的一个。
众鸡看着这个又美丽又高傲的大白鹅纷纷前来观赏，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白天聊到黑夜。大白鹅终于忍不住了说到：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大蠢鸡，该歇歇了吧，我还要睡觉呢。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我和它们关在一起，奥，这愚蠢的人类。”
“我们只是对你好奇，觉得你真美丽，并不是你说的蠢东西。”一只母鸡撅着小嘴，愤愤地说道。
“就是，况且，你是后来者，本来就是霸占我们的窝，我们没有排斥你，大家都是平等的，都是被人类关这里圈养起来的，你又有什么高傲的呢？”
“就是，就是，我们能下蛋，你能做什么？你只是空有美貌，那天主人看腻了，说不定就会把你宰了吃掉。”另一只母鸡恶狠狠地说。
“呵，你们这群目中无鹅的家伙，早晚你们会知道我的厉害。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主人，他们都是为我服务的。美貌也是一种武器，奥，这群无知的家伙。”大白鹅气得呼了好几口气。
众鸡因不清楚对方的战斗力，也识趣地闭了口。夜慢慢走向了黑暗。
“嘿，该起床了，我亲爱的大白鹅。”
大白鹅睁开眼被一个丑陋的独眼鸡吓了一个踉跄，怒吼到：你是谁？干什么？昨天怎么没有看到过你。”
“奥，我高大威猛帅气的鹅皇，我是这里曾经的霸主，在一场平叛谋反战乱中挫败，丧失了一个眼睛，一条腿，还有我美丽的羽毛。后来我多次准备东山再起，可我一嘴难敌众嘴，加上门外那个恶狗的战术，尽管我骁勇善战、可结果都是惨败，这些可恶的老母鸡们残害同类，还找了门外的那个傻狗作为靠山，对我百般凌辱，我一直忍辱负重就等您前来主持公道。昨天您也看到了，那群母鸡根本是一群有眼无珠的蠢家伙，要是您想继我之后做这个鸡群的霸主，我一定为你扫平障碍，充当先锋。”公鸡谄媚地笑着，深深地向大白鹅鞠了一躬。
“我当你们这个鸡王有什么好处？”大白鹅冷冷地问道。
“您可以有优先享用美食，睡到整个窝里最干净最柔软的地方，您的羽毛那么洁净肯定也需要这么一个休息的地方。对了，新鲜的鸡蛋您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只要消灭蛋壳，不被人类发现，这可是一种绝对美味的东西。”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只需要告诉这些蠢鸡我是你的鸡就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做，您只管享用。”
“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这些母鸡都是一些胆小鬼，谁要是不臣服于我们，我就啄瞎谁的眼睛，这么长时间了，我就等着这天，你要相信一个大公鸡的凶猛与谋略，哪怕是一只眼瞎的，瘸腿的，没毛的大公鸡。”
“那要是它们一起上，像以前一样攻击你呢？”
“奥，我亲爱的大王，您果真聪明绝顶。这就是我想要寻求您帮助的地方。假使很不幸出现这种情况，请您威武地站到我旁边来，然后怒视群鸡，做出愤怒的表情。你放心，这些蠢货是不敢跟您对抗的，它们就算飞起来也伤害不了您，这是一群胆小鬼，它们都有自知之明的。”
“那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
“我只要做个一鹅之下众鸡之上的鸡就行，实不相瞒，这些蠢鸡有门外那条恶犬做靠山，在窝里我被孤立，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去也不敢走出那道栅栏门，我屁股后的那片毛就是被它咬掉的，幸亏我跑的快，要不就成了那恶狗的盆中餐。要是有您的庇护，我想就算是那恶犬也不敢贸然下嘴。”
“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大白鹅突然大笑起来，小尾巴不停地左右摆动。
“咕咕咕，咕咕咕。”公鸡眯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您是通过了我的提案吗？”尽管它极力克制，眼球还是飞快地转了两圈。
“你的计划很完美，成果也很诱人，可你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您指的是什么？”公鸡疑惑地看着大白鹅。
“当然是我了。你根本不了解我。”
“不，不。我亲爱的鹅皇，我想您肯定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或者我没有跟您解释清楚，我......”
“不重要了，我对这些根本不在乎的。”大白鹅继续说道：起心动念皆是因，今日所受皆是果。我就是我，一只大白鹅。别说你们鸡群，就算是人类在我这里也只是服务于我，惹恼了我，我照样会啄他们几口。说完大白鹅抖擞了一下羽毛。
“我亲爱的鹅皇，您.....”
“快走，要不然我就给你点颜色瞧瞧。”
公鸡悻悻地走开了，心里却在咒骂大白鹅：“不知好歹的家伙，总有一天我会好好收拾你一顿，真是一只又蠢又倔的大笨鹅。”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可上天并没有给与大公鸡复辟的机会。没过几天，大公鸡就被主人抓了出去，只听一声：喳。空气中就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大公鸡的生命戛然而止。而我是除了人类外唯一的目击者。
第十一章 衰老
冬天的早晨特别的安静，周围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时光也变得慢了下来。墙外面的小路上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天空很蓝，也很高，太阳好像也在睡懒觉，只有家家户户厨房升起的那一缕白烟冉冉升起。等到太阳爬到牛棚之上，我才会悠闲地躺在睡垫上伸伸懒腰和后腿，然后等待美味的食物。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让我明白：“期待的不一定会到来，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拥有自由，可晚上我还是只睡在我原来的地方---那颗高大的槐树底下，我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失去新鲜感，同时也丧失了自己的活力。我已经是一只年迈的老狗，况且眼神不好。
村里早上的空气总是很好，不管是冷天还是热天。每天早上村里起的最早的是一个老太太，她的脚步总是很慢，也很轻，时不时嘴里还呢喃几句，像是跟别人聊天，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个老太太住在村西口的小房子里，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俗话说：“人多是非多。”而对于一个年迈的容易遭人嫌弃的大狗来说，无疑这是最好的去处了。老人家的烟囱是村里最早冒烟的，我每次都是在她家烟囱起烟后奔向那里。老人也很有默契，每次都跟我亲切地打招呼，她把我看作一个老友，而我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老人的饭菜很简单，基本上都是红薯煮点稀饭，一盘萝卜丝，一两个馒头，老人总是慢慢地吃，时不时地给我喂点，经常跟我说起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与食物相比我更喜欢的还是她讲的故事，这可能是老与老之间共情了吧。
老人说：上天是公平的，每个人的一生都要经历苦，也要享受甜。有些人被上天安排是先苦后甜，这种人会相对生活的幸福一些。而另外一些人会被安排先甜后苦，这类人就相对痛苦一点。她属于后者，但是知足常乐啊。她小的时候家里很富足，她是家里老大，是众人眼中的大小姐，还上过学，识不少字呢，后来长大后因为没有缠脚，订婚被嫌弃，赌气嫁给了村里最穷的小伙子。婚后小伙子脑子灵活，自己也变得很勤劳，尽管生活很清贫，但是日子也过的舒心。随着几个儿女的陆续出生，家里生活更加清苦，好在儿女都很懂事，自己的日子在村里也算中等，后来还盖了村里第一座大砖房，心里一天倒是美滋滋的。她一生最骄傲的就是他的儿子，差一点考上大学，还当过老师。而她一生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让儿子出去当兵。据说，有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儿子被大水冲走了，惊醒后她觉得是神在给她暗示，随后因为怕失去儿子没有让他去从军。后来看着其他参军的人日子都过的红红火火，她后半辈子都在懊悔认为是自己葬送了儿子的前途。儿子倒也孝顺，孙子孙女也慢慢长大了。后来老伴走了，她一个人管了7个孙子孙女的穿戴，家里做饭，喂牛，打扫甚至还去地里干活。慢慢地时代变了，她也老了，多次与儿媳发生争吵，儿子左右为难，就被大女儿接了回来。大女儿是一个寡妇，家里只有三个孩子，虽然日子很清贫，但没那么多是非，老人就这么住了下来。后来经常胃痛，被确诊为胃癌，儿子匆匆来过一次后再也没有露面，儿媳妇倒是上门闹过几次......老人说到这块儿总是抹眼泪，又一阵苦笑，就不再说话了。
这就是老人常说的那个故事。
当然，有时候，老人的饭桌上也会出现鸡蛋，肉、菜盒、烩菜等更美味的菜，不过那些汤汤水水我一次也没有吃过。毕竟人多的的时候，一只又老又丑的狗是会遭人嫌弃的。
第十二章 遗弃
人类常说：当死神来临的时候，自己是知道的。狗也是一样的。
现在我几乎已经双目失明，鼻子上面一直都是干干的，像泥巴堆在那里，我的毛也黏糊糊，没有了一点光泽。我经常回忆起小时候的几个兄弟姐妹，总是在睡觉的时候梦见最老实的老四，它还是那么小、笨笨的，唯唯诺诺。它总跟我说，它解脱了、自由了，虽然独个，却并不害怕。它总让我去找它，它说它来接我了......
刺啦一声，大门开了。我的耳朵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慢慢的逼近了我的身边。我微微抬起头，模模糊糊看见男主人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快步走向我的身边，慢慢地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对，是这个陌生男人的。随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我忍不住吐了出来，是的，我恶心。人类总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其实，狗也一样。我知道，我的狗命要结束了。随后，在经过两人一番激烈的商议后，那个陌生男子离开了，也许觉得我“物非所值”。但是我明白，我就要离去了。
面对死亡，我并不恐惧，可我最后的期待还是能跟小主人来一次告别。她给我的回忆太美好了，我想再听一次她推开门急速跑向我的脚步声，想让她再摸摸我的头，想让她再叫叫我的名字，想用舌头再舔舔她的手.....
第二天，我被男主人用铁链拖着放进了一个筐子里，他们用一个不透光的袋子套住了我的头，据说，是怕狗自己认路，自己再跑回去。可我，那还有力气......
第十三章 再 见
在筐子里，我听到许多狗类的呢喃声，有恐惧的、有不安的、有愤怒的、有委屈的......而我，只是呆呆地蜷缩着。
车子一直在跑，不知到了哪里，我模糊地听见路边全是像小主人一般悦耳的说笑声，我仿佛看到了她......
噌噌噌，那是她的脚步声，大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