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拾起失落的星光
文明的天空,星辰璀璨,而有些星光已渐被世人所遗忘,散落于人间草丛幽深处。
我独钟情于这星光,我是一个捡拾失落星光的人。
凌晨四点,露水沾湿了青石阶,川端康成的海棠花未眠,我携带竹篮,缘溪而行。
一片芦苇迎风摇曳,簌簌如鸟语,叶梢凝着帕斯卡的点点银辉。这位十七世纪的哲人睥睨宇宙,宣告:人是一杆会思考的芦苇,宇宙把它严酷的杀气凝成露水,悬在芦苇叶端,照见的却是人的尊严——它比银河更灿烂。我俯身拾起这束颤动的光,看见万古流淌的文明长河里,许许多多脆弱的苇杆以思想为舟,载着整个星空,去完成对于虚无的泅渡。
“当当”,忽然,似有金石之声从林间荡来,那可是钟摆鸣响?叔本华回响百年的一声喟叹,尚能惊醒现代梦中人否?始明白:诸多在痛苦与倦怠间摆渡的灵魂,原本是暗河里浮沉的星砂。且允许我以竹篮承接这永恒的律动吧,意外地,却触到尼采遗落的金屑——在某个起舞的清晨,他衣襟沾染的朝霞仍在燃烧,不知道可否烫穿现代人冰冷的铁幕。
溪水淙淙,漫过赫拉克利特的足印,他宣言,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轻放竹篮,蹲踞河床,让指缝间流过星芒,织成瞬息的水缎。对岸飘来陆九渊的低语,先生的短褐缀满星斗:“此心光明处,便是宇宙中央。”于是乎,莹莹波光突然倒悬起来,每一滴水珠都包藏着一个旋转的星系。梦也?幻也?
一只流萤栖息于我的肩头,我相信那是庄子所化,复听见他的细语,如星屑沙沙:“小石见大山,天地纳芥子。”我望向银河倾斜的方向,目睹但丁的玫瑰星云正在绽放。谁能告诉我,让整个中世纪的暮色染上蔷薇色光晕的,是不是那位在花前慢下脚步的诗人?当他俯身轻嗅时,十三世纪的风会不会永远驻足在花瓣里?
竹篮渐渐沉重起来,一众星光在柳枝间隙喁喁私语。被笛卡尔怀疑过的星辉、被萨特凝视过的星斑、被老子喻为刍狗的星尘,此刻都在露水中舒展它们的晶芒。但我觉得最亮的,却是那根芦苇,因为它细弱的茎管里,藏有量子纠缠的密码——关于人类的脆弱与崇高之间。
当遥远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时,我的竹篮已盛满了失落的星光。毫无疑问,它们将在黎明后化作明丽的哲思,如盐之溶于海。而新的星光正从文明的断层升起——我敢断言,每一粒都是思想的舍利子,将在时间的光焰中煅烧,愈发晶莹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