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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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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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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有棵柿子树

初冬时节,故乡的土地上,最惹眼的应该是柿子树。田野里的庄稼已经颗粒归仓,山坡上的草木渐次凋零,只有柿子还挂在枝头,在阳光的照射下透红透红的。常言道,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红了皮。柿子已进入收获的季节,由于市场行情不好,销售不畅,红得耀眼的柿子被无情地抛弃,只能以一道靓丽的风景而存在。这是柿子的悲哀,更是乡村的悲哀。

想当年,柿子是农人不可或缺的口福。每到深秋时节,全家出动,摘柿子成为一项重大工程。柿子树的枝干比较脆,容易折断,每年因为摘柿子总有摔伤的事故发生。我们村就有一女孩从树上掉下来摔坏了髋骨住院治疗。摘柿子时有三种方式:第一,上树,一般是年轻人所为;二是站在树下用长把子镰刀钩;三是踩上梯子摘。实在够不着的只能留给鸟了,喜鹊是最大的受益者。

下洼里,有我家一棵柿子树,那是上下村分开之前就确认的自留树。小时候,没少上过这棵柿子树,自家的树,树上所有的东西都属于自家的,包括树下的落叶也要统统打包背回去。

柿子,一部分化成柿饼,晒得黑红黑红时装进缸里捂起来,发霜以后特别甜。剩余的大部分便堆放在专门搭就的高台上晾晒,怕鸟糟蹋用高粱秸秆或者酸枣刺盖上,供一冬天享用。柿子叶剁碎后拌上麸皮,成为喂猪的上佳饲料。冬天,农人没什么好吃的,唯一能勾起食欲的也就是储存的核桃、枣,当然还有柿饼。过年时,摆放在炕头招待客人的也不过这些东西。所以,收获柿子是一件重要事务,不可轻慢。当年被视为香饽饽的柿子,如今被冷落到长在路边无人问的可悲可怜之结局,实在让人唏嘘。

前段时间,村里有事,我回去了几次。看见我家那棵柿子树依然坚挺地屹立在下洼的地垄上。枝叶繁茂,树干也没见多少苍老。柿子结得繁密,个个红得饱满而又鲜亮。我伫立树前良久打量,少年的记忆像活蹦乱跳的兔子跃上心头。忽发奇想,何不再上一次柿子树,老夫聊发少年狂。

身子骨大不如前是必然的,腿脚迟滞、动作缓慢是眼前的事实。极力寻找当年上树的感觉,身体的记忆一点点地恢复。先迈左腿,再上右腿,双手牢牢地抓紧树枝不敢有丝毫松懈。当年像猴子一样的麻利劲再也不见了,每一个动作都那样的小心翼翼。早年间,两只脚勾住树干,两只手左右开弓,现如今,一条胳膊搂紧树干,用一只手去摘,稍有难度的便放弃了,可想而知摘到的柿子很少。我干脆停下来,专心致志地欣赏眼前晃来晃去的柿子。柿子在挑逗我、戏耍我,好像在说,你摘我呀,怎么不摘呢,我不恼反而乐了。时隔数十年,能够再次爬上柿子树,已经战胜了自己。

柿子树上有个喜鹊窝,我上树时,喜鹊并没有离去,它不认为柿子树是我家的。它不认识我,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稀奇。关键是它认为柿子树是它的,把窝都扎在树上了能不是它的吗?既然是它的,我上树摘柿子就是对其利益的公然侵犯,岂能忍受?便翘着尾巴叫着,我听不懂鸟语,一定在使用语言暴力极力反抗。

突然发现一颗又红又软的柿子在眼前不远处,阳光穿透柿子能看到蜜汁一样的柿核。我下意识地咽了口水,决心要吃到这颗柿子。伸出左手,差一点,需要冒险一下,再抻一抻,胳膊和腰肢随着欲望的陡增全都拉长了。的确是一颗好柿子,在手中把玩再三舍不得吃,最终还是成全了柿子对我的殷殷期望。又找回了童年的味道,甜到了心底,喜上了眉梢。

摘了一袋子老家的柿子,带回了城市、带回了家。柿子不软是不能吃的,除非加工处理。一种办法是放在罐子里,与苹果或梨混装,然后密封,一周左右柿子就会变软;另一种办法是温,也是放在罐子或盆里,用温水浸泡,也需要一周时间。我采用了第一种方法处理了一小部分,剩下的摆在了窗台上让阳光照晒。

周日,我躺在床上午休,浑身疼痛,尤其是左边臂膀。还纳闷呢,好好的怎么就疼呢,很快便想起上树摘柿子的情景,心中释然。不禁感叹:人生易老天难老。两个小外孙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吃了一半的柿子,满脸黏糊着柿子汁液,给我说,柿子不好吃,涩呢。我一见这阵势,坏了,两个小馋猫提前下手了。我气呼呼地指责道,还没软呢,当然涩了,赶紧把手里的柿子扔了。俩孩子一脸茫然,还在嘟囔着,明明红了却不能吃?

柿子的食用的确挺麻烦,必须加工,否则束手无策。让它在树上熟透了就不能摘了,一碰会掉,只能在硬的时候采摘。

我习惯在每天早上逛菜市场。一家卖柿子的汽车停在路口,打开录制好的声音在循环播放:卖生柿子了,一块钱一斤,可甜了。声音很响亮,相信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听到,但是驻足者极少。连续叫卖了几天,那车柿子还是老样子,也许是补货了,也许压根卖不动。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柿子会被农人遗弃,不得不成为乡村田野上一道靓丽风景的原因了。

2025.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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