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给这古镇的青石板路镀了一层诡异的红。街边的茶馆,幌子在风中无力地摇曳,像是濒死之人伸出的求救之手。馆内,茶香与烟味混杂,氤氲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氛围。
角落里,几个身影正围着一局残棋。伴随着木门“吱呀”一响,七爷甩着膀子阔步走来,气宇轩昂,他的脸仿若被岁月的砂纸反复打磨,沟壑纵横,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平日里,在这方寸之间,传授着半生的金科玉律。
“哼,瞧瞧这步棋,走得那叫一个糊涂。”七爷拈起一枚黑子,大拇指和食指来回摩挲,似在掂量这枚棋子的分量,末了,手腕一抖,黑子“啪”地落下,溅起些许茶沫,一双无形的大手掌控着黑白世界的生死。见棋局生路堵死,旁人面露疑色,刚要开口,七爷抢先一步,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我吃过的盐比你们吃的米还多,下棋讲究的的是稳,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新套路,不顶用!”旁边的后生双手作揖道“还得是七爷!”接着,敬上一碗茶。
人群里,城里来的一位长衫客,身姿挺拔,面容清俊,眼眸深邃,仿若藏着无数山川湖海。此人游历四方,胸有丘壑,见此情景,微微摇头,轻咳一声,斟酌着词句:“这位老哥,依我看,倒不妨试试另辟蹊径,这棋路或许别有洞天。”七爷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脖子上青筋暴起,“你个外来的,懂啥?咱这儿的玩法,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能有错?”
众人见气氛剑拔弩张,有的开始劝和,拉着七爷的胳膊道:“七爷,别上火,听听人家咋说。”还有的小声嘀咕:“这先生看着不像一般人,说不定真有高招。”七爷却一把甩开旁人的手,“我还用他教?我在这茶馆下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旮旯呢!”“七爷比咱见的世面多,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旁边的后生拍桌子道。
长衫客淡然一笑,指了指棋盘:“老哥,时代在变,棋路亦可变通,若固步自封,怕只能困于这方寸之间。”这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个年轻后生眼睛亮了起来,他们平日里就对外面的新事物感兴趣,觉得长衫客的话颇有道理,频频点头。
可七爷却涨红了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他恼羞成怒,一把掀翻棋盘,棋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都散了散了,跟这不懂事儿的人费啥口舌!”茶馆里一阵大乱,桌椅碰撞声、人们的惊呼声交织在一起。
老板赶紧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满脸堆笑地打圆场:“各位各位,消消气,和气生财,别为了一盘棋伤了和气。”一边说着,一边使眼色让店小二赶紧收拾残局。
那些原本对长衫客的话有所触动的年轻后生们,见此情景,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眼神中满是惋惜,他们刚燃起的一点探索新棋路的热情,就这么被扑灭了。而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也只是轻叹一声,不想多生事端。
长衫客望着一地狼藉,弯腰捡起一枚棋子,在掌心摩挲,那上面还残留着七爷的汗渍。
暮色笼罩,古镇也陷入死寂。长衫客踱步于街巷,鞋底叩击着石板,发出空洞的回响。小镇的路在夜色中蜿蜒,长衫客的身影渐行渐远,仿若要融入这无尽的黑暗。但那远去的背影,又似乎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