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了,一片片的白。路上的行人也头顶着雪花在急匆匆地赶路,好像躲避瘟神一样的快速。雪下的急,霎时间天地遍白茫茫一片。
我喜欢雪,喜欢这白色的精灵就这样嗖嗖地从天上飘来的感觉。每个冬天我都在盼雪的到来,因为有好几年的冬天都没有下雪。虽然我所处的城市是北方,准确点说就是秦岭山脉北边的脚下,虽然居于南北分界线的中间,也可以说属于北方吧。但也就是这不南不北的地方,每年的降雪总是稀少,这就让我对雪有了很强烈的期待,尤其是大雪飘洒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小时候,那个贫苦的年代里,我和雪的故事。
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便是大雪天父亲抱着我去看戏。那时候的雪花好像比现在大了不少,因为我在父亲用棉衣包裹的怀里,总能品尝到雪花的味道,也总是感到雪花好大,一个雪花片能把我的小脸贴的冰凉,那冰凉至少有指甲盖这么大。
还记得父亲抱着我从地坑院的窑洞里出来,我看到院子里铺满了白色的雪,家里的那条大黄狗盘缩着还身子在鸡窝旁歇息,看到父亲和我,大黄狗便腾地一下起身,用力地甩了甩落在身上的积雪,摇着尾巴在父亲身边徘徊。"去!去!去!"父亲嘴里呵斥着大黄狗,一边把棉大衣的左右两侧往中间裹紧了一些,我感到了片刻的窒息和压迫感。踏着厚厚的积雪,父亲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是我懂事后第一次听到踏雪的声音,我很好奇,趴在父亲的怀里,眼睛却在扫视着地下。穿过地坑院的门洞,父亲和我朝着村里的戏台走去。我扭过头,看到大黄狗失落地呆在门洞口,眼巴巴地看着我和父亲出了院子,直到我的视线里没有了大黄狗的影子。
我被父亲紧紧地包裹在他的怀里,我能清晰地听到父亲宽大的胸膛里发出"咚咚"的心跳声,我也能感受到父亲坚硬的胡茬在我脸上和额头上磨擦的疼痛感。我很暖和,满满的安全感让我在父亲的怀里左顾右盼,我伸出手,想抓住雪花,好几次都被父亲那双有力的大手给塞了回去。怕我冷,怕我冻着,这就是父亲把我禁锢在他怀里的目的。
我趴在父亲的怀里,父亲怕我冷,把棉衣的领子也包裹在我的头上,这就遮挡了我好奇的眼睛。我挣扎着探出脑袋,满眼里都是对雪的新鲜感。那年的雪真的很大,大沟里、麦秸垛上、崖边的槐树上都积上了厚厚的雪,就连村里供销社的瓦房上也积满了雪,放眼望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白。
看到这诱人的白雪,我忍不住挣扎着要挣脱父亲的怀抱。我想下去!我用双手推着父亲的胸膛,一脸愤怒地对着父亲说道。这天冷,你下去玩雪会感冒的!父亲嘴上说着,却抵抗不住我的拳打脚踢,父亲弯下腰蹲了下来,揭开棉衣的包裹把我放了出来。
好冷的天!没有父亲的温暖怀抱,一下地我就感到了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哆嗦,父亲微笑着贴着我的脸问我,冷不?不冷!我很决然地回答着父亲的问话,因为我知道,我要是说冷,父亲又会把我禁锢在他那棉大衣里。骨子里对雪的渴望已经让我不惧怕冷风的侵袭,倒是这脚下半尺厚的积雪让我的小脑袋里充满了玩雪的欲望。
迈开腿,我想撒个欢。一只脚还没抬起,我就直接狗啃屎般的朝着雪地趴了下去,冰凉的雪顿时把我的脸和身子包裹起来,我在雪地里拓印出了一个"大"字。还没等我哭出声来,父亲那有力的手臂一把把我从贴着雪的地上抱了起来。你看你不听话,冷不?父亲笑着帮我拍掉手上、脚上还有身上的积雪,一把又把我揽进他的怀里。
没有对冷的恐惧,我又挣扎着摆脱父亲的束缚,像一只获得重生的兔子般的想徜徉在雪地里,怎奈厚厚的棉衣让我的行动很是笨拙,再加上厚厚的积雪也让人行走困难,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窝。我使了好大的劲才挪开几步,也累的气喘吁吁。父亲蹲在原地,微笑着看我像狗熊一样地在雪地里攀爬,我以为我跑了好远,回头一看,父亲还在身边,只是雪地里的脚印在持续加长......
夜幕降临,窗外的雪花还在继续。这雪,白的纯粹,白的通透,白的彻底,像极了父亲发白的头发。我想了远在老家的父亲,恍惚间,父亲又把我抱在了怀里,我感受到了父亲那份充满温情的父爱,就像这雪,那么的宽广,那么的温柔而又悄无声息。而这份温暖和爱也会伴着每场雪的到来愈发地让我陷入深深的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