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处杂忆

夜晚，独自坐在空荡又紧凑的房间里，手里拿着现代文学的作品精选集，电脑放着近来较为喜欢的音乐，我突然想起来，从前，十一、二岁时父母居住的地方。

我不记得那个地方的全貌，只隐约记得，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不宽不窄的、刚好够父亲的小三轮车进出的巷子通往我们的“家”，或许是因为到家之前要上一个很陡峭的坡，所以它的名字叫铜钱坡。父亲和母亲不是一开始就住在那里的，好像是因为他们换了收货的车子，原来的房子放不下父亲的车，所以才换了那边去。我不常在这边住，只每年暑假会随弟弟妹妹一起过来，陪父母住上短短的一个多月，所以对路不熟，只记得母亲每次出门买菜，总要经过那段长长的巷子，然后从某一个我不知道的路口转下去，就到了菜市场。母亲总说我没出息，连这么一段短短的路我都不认得，可是，也没人带我好好走过那段路，我自然是不记得的。

今天去医院探望姑姑时，途经一个路口，也不止今天经过，但只有今天，我想起来了，从那个路口往里走，我就能回到幼年时期短暂居住过的地方。车子很快就跑远了，我还在想着这件事，如果我下车顺着那边走去，是否还能看到与记忆中一样的景致？

我记得，从这边这个还算宽敞的路口（在当时那个年纪看来是极为宽敞的，只如今见过了更为宽敞的路口，自然觉得它有些狭窄逼仄了）走进去，就是当时觉得很高级的民族中学，堂哥堂姐都在这里面念书，那时候觉得，很羡慕他们，在听起来这样高级的学校念书，如今回想，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觉得别人的都总是好的罢了。

再往里走，就到了二伯家，进到二伯家去的那个小路口，好像有一家卖小吃的，但我一次都没去光顾过，因为那时候的为数不多的零花钱都贡献给家背后的那家零食店和菜市场门口的两元店了。继续往里面走，就是我们和父亲母亲的第一个家，在这里，曾经还居住着我的小姑一家和另一个小姑父，比较让我觉得记忆犹新的一点，就是当时住的房子前面有一栋楼房，看起来像是废旧的医院，当时总觉得害怕，再加上父亲和母亲耳提面命，不准到里面去玩，于是我们几个小伙伴都觉得，那里面一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对那个房子既害怕又好奇。但我们偷偷进去过，里面除了厚厚的灰尘，什么也没有。

走过小卖部的转角，就能看到那条深深的巷子，转几个弯之后，就是那个陡峭的坡。坡上是一栋栋的楼房，围成了另一条巷子，但是我从来没见过巷子里的人出去，只偶尔会看见住在最尾巴的那栋楼里的阿姨和她的丈夫出门上班，她的儿子天天都回来得很晚，因为上补习班。有一次他回来得太晚了，他家的小黑狗在楼下等他，但是由于光线太暗，他又近视，所以那个小黑狗还有点吓到他，我当时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和多管闲事的精力，居然去帮他看是什么，换作现在的我，大概只会眼不见为净吧。在那件事的第二天，他的母亲就和母亲搭话，话里话外都是优越感，瞧不起我们这些乡下去的“野孩子”，三句不离她的儿子有多优秀，希望我们不要去打扰她的儿子，母亲和父亲严厉地说了这件事，自此，我们几个就再没与那人说过话。现在想来，还真是滑稽。

夜更深了，我能清晰地听见屋子后面的马路上车经过的声音，屋子里除了音乐声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我在考虑，明天是否要去那边走走，看看那条巷子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说，那边得到了政府的青睐，要拆迁了，所以房东太太们都把房子退了，连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住在那里的二伯家都搬离了那里，但是从入口来看，那边好像没什么变化，它真的拆迁了吗？该不该去呢？我去了，如果见到的是与从前一般的景致，看着熟悉有陌生的场景，我会是什么心情？如果见到的是与从前相去甚远的景致，我是不是又有继续往前走的勇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