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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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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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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与星期天

“爸爸你能不能不要走?明天再陪我们待一天。”大儿子说。他今年已七岁,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渴望与央求。“爸爸,你看起来有心事,怎么奇奇怪怪的?”小儿子昂头认真地说。小家伙才四岁,他的话竟然包含着大人体察人情世故的敏锐。我的心震惊了。确实,我打算下午两点去学校,最近工作确实紧促。看到我无动于衷,大儿子便拉着我的衣袖,用乞求的口吻说,“爸爸,求求你了好不好?就待到明天吧。明天中午你吃了饭再走吧。”我不忍心断然无情地拒绝孩子的渴望,就说:“你先写作业吧,写完了作业,爸爸陪你踢会儿足球再走。”他答应了,开始去写作业。

我和小儿子在院子里玩。儿子突然间就长大了,我端详着眼前可爱红润的脸蛋,听着飘荡在院子里咯咯的笑声,心里自责起来,古人早有过三十而立的说法,而我竟然还在为着工作提心吊胆,眼巴巴让孩子热腾腾的心意冷却。“来,爸爸跟你一块背首唐诗吧”,我温和地对小儿子说。小家伙理也不理地跑出了大门,飞速踏上滑板车,一溜烟逃出我的视线。小儿子正上幼儿园中班,每天上学背着空书包,里面只装一包卫生纸,学校里规定不让幼儿写字,他每天看起来很是快乐。大儿子上了一年级,回到家里就是写字、背课文,连原本属星期天的快乐时光也给挤没了。平日里放学后陪伴孩子写作业的重担就落在妻子肩头。她现在只要家里没有要紧事便周末抽着空加班。我便在周末尽可能回家陪伴一下儿子,对于这种象征性的“陪伴”,我也只能在内心苦笑而已。看着大儿子在一个人在屋里木桌子上静静地写着作业,我感慨起来:人生真是太不易了,小时努力学习,长大努力找工作,人生终究一个字:忙。

阳历三月时分,中午的阳光很柔和。我和两个儿子来到草地上。草地坐落在白鹿原最东边一个镇子的坡塄上,前些年草地是长麦子的良田,现在已修成宽阔的单道双向观光路,从这里一直通向白鹿原影视城。现时的草地上还是枯黄的一片,仅有这一处那一处鲜见的绿彰显着早春的生气。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尽管在中午,阳光也是软软的、柔柔的,放眼东南便是连绵的秦岭,抬眼向北便是狭长的蓝田县城,因着得天独厚的位置,此处便成为老少皆宜的绝好去处。尤其成为年轻父母陪伴孩子的选择之地。草地的远处有一些小孩子或跟着父母们在放风筝,或在自带的小型帐篷里面休憩、享受着带来的吃喝。各种凶禽猛兽类图案的风筝舒展着翅翼,被系在高空中一动不动。一个小孩猛烈地朝前跑,一手攥着线轴的柄把,一手托着似乎一松手就会飞走的风筝,这是风筝起飞前发动时的场景。父母们则在身后不住地叮嘱着:“小心脚下”之类的谆谆训语。可是,撒缰的小野马只顾着往前奔腾,哪里理会!哎,孩子在父母的陪伴下是多么开心呀!

小儿子不愿意踢足球,他太瘦了,踢了几脚就喊累,便退出了我们的游戏,独自一人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寻找着乐子。他仿佛天生就能找到快乐。一个人玩着玩具的时候,嘴巴里嘟嘟的自言自语,好像那些橡皮泥、积木、卡通画片都是有生命的。他在玩的时候不忘为它们安排角色,任由他快乐地指派着“人物”的行动,仿佛这些玩物都是他的玩伴。大儿子在玩的时候显得较少耐心,摆积木摆不好就急躁抱怨。但他爱画画,一个人一呆就是大半天,有时竟不顾吃饭,把白纸涂得色彩斑斓,仔细看去真的有点趣味与模样。两个儿子明显懂事起来,拌嘴吵架的场景也少了,只不过他们的性格是这样的分明。

大儿子力气很大,踢球时,我总出于一种自私的想法:让孩子多跑一些路,那样有利于他的身体发育与健康成长。便故意把球踢到老远的地方,甚至超出我们在游戏时提前约定好的范围。看到大儿子冒着热气的圆圆的脑袋,又看见他粉红的脸蛋上汗水顺着两鬓淌下来,我心疼极了。儿子从很远的地方把球捡回来,然后放到一开始就指定好的发球位置,狠狠地一脚踢过来,他希望踢出的球能突破我的防线。他很少埋怨,除非我又一次故意把球踢向“不守规矩”的地方,他才会抱怨我犯规说话不算数。最后他终于撂下一句话:“不和你玩了,你耍赖”,说罢就气呼呼的甩手走开了。这时我便笑着赔情道歉:“你太厉害了,爸爸不耍赖,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他的怒眉这才舒展开了,语气又天真起来,“爸爸,那我们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吧,把弟弟也叫上,我们仨一起玩。”

我终于弄清了他所谓的“击鼓传花”指的是拿一朵花在手上,三人之间不停止地互相传递,在限定的时间内花落到谁手中,谁便起来表演一个节目,可以表演唱歌、讲故事、自我介绍,总之要在其他两人面前讲话。我们仨间隔坐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圈,我们没有花,便以足球代替,规定好从1数到60,球落在谁手中,谁就开始表演。我先给孩子们做样子:先要起来面向他人鞠个躬,简单介绍自己的姓名、特长等情况,接着才能讲故事或唱歌,末了不要忘记说,谢谢大家,我的表演结束。游戏开始了,小家伙鬼机灵着呢!我们都是手刚沾着球不到一秒就用力推给对方,生怕第一个站起来的是自己。这使我想起在课堂上的情形,每当老师提问时,学生们都不愿意第一个站起来回答问题,无论他(她)准备得多么充分。我用手机定好时间,时间一到,闹铃便响起来。我内心“思谋”着让儿子多站起来“表演”,便在时间上“做文章”:要控制递球的最佳节奏。这个节奏很好控制,我估摸着时长计算好把球掬在手里的时间,待到马上响闹铃时,便把球推出去。

小儿子的语言表达能力很强,他讲故事或介绍自己时,思路很清晰,敢于表达自己,不怯生。大儿子却很害羞,在人多的场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我便把更多的“机会”推给了大儿子,为了不过于表露动机,我故意在适度的时机站起来说上几句,消磨掉不恰当的几秒钟,看着剩下最后一两秒时把球传给他们。渐渐地他们发现了“猫腻”,也变得眼明手快起来,传球的速度越来越快,往往球刚碰到指尖便推给了对方,当自己的“预谋”成功时,便开怀大笑“拿球人”的窘迫。我们笑着歪身倒在草地上,眼睛里钻出泪花。看着孩子脸上一会紧张一会松弛的神情,我寻思起来:为什么世界上竟没有一种纯粹的快乐,哪怕是逗人开心的游戏也有着规则。终于,在每个人都笑过别人也被别人过后,手中的球渐渐沉重起来了,汗水爬上的脸庞与头发,击鼓传花就告一段落......

当风柔和的拂着耳畔面颊,阳光更加柔和了,整个世界便如平静的湖面水柔清幽。小儿子两手交叉,手背触地手心环抱着小脑袋,一条腿翘起搭在另一条腿上,像个小大人一样,对着天空呆笑,悠闲悠哉。大儿子盘膝而坐,脑袋耷拉下来,两手软绵绵吊在地上,通红的脸颊仿佛冒着热气,随后有气无力的挤出一句“累死我了”,就歪倒在我的肚皮上。我们父子三人躺在草地上,呼吸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凝视着透明的蓝色天空与轻晃游弋的浮云,你一言我一语的编排着:某朵云像棉花,某朵云像火焰,某朵云像奔马,某朵云像飞鱼......最后不再固执于谁说的对,谁说的不对。我们都承认天空是大海: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云或如波浪层层涌动,或被风轻轻吹散,幻化为一条条游鱼,或清一色的蓝无限蔓延,像平静无边际的水......“爸爸,我真希望每个周末你都能回来。”“你们好好听话,好好学习,爸爸每周都会回来陪你们”。孩子的脸上露出了太阳的笑。我知道小家伙的心里此刻游动着千万条小鱼,我也知道后天上学时,他们的内心会有几许不情愿与忧郁,快乐的星期天,我再也不想错过每一个珍贵的星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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