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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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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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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山记事(上)

从蓝田县城向水陆庵、蓝桥镇进发的沿途上,路缠绕山体,绿树葱茏,石壁兀立,车穿越隧洞,缘山体岩根盘旋,正面似被山挡着,接近时又拐弯避开,人的智慧在山水间淋漓尽致,大约又执着,又顺从。执念于自我意志之所期,又乖顺地附和山水脾性取得便利。当无法违拗山水时,便及时刹车拐弯顺流。当必须抵牾山水时,便开山凿洞逢水架桥,直穿而过。

很感动蓝田县境内的景点不收门票,仿佛只在遵循山水的意愿,做了一件极顺从民意的事。山水面前人是平等的,尽可用自己的耳目感官与心神感悟同自然交流,领略自然之美。

“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杜子美的诗写的是王顺山吗?他当年是否登上过王顺山呢?据王顺山景点的宣传,显然把王顺山认作为杜诗中的“玉山”。这恐是借助名人效应招揽游人的心理使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至于杜甫是否登过泰山之顶,至少是有些作释的依据。然水从千涧落、山高渐生寒确乎王顺山的特点。

沿山底正门前行,嗡嗡震耳的流水声沿途响起,心暗惊,这水的源头在哪?怎的高山上也能流出声势恢宏的水来。果然,这水就从山脚一直走向山上,处处若即若离地伴着游人。一会儿便从一山的侧面,拘出一股水来,汇入这主流里,大约到山顶像这样的水有七八处。沿沟壑上攀,水哗哗流淌,清凌凌见底,无一丝水藻,沙石粒粒块块在目,忍不住想掬一捧下肚。

越逼近山顶,路越逼仄,胸腔紧贴路内侧巨大石体。路外侧架起钢铁护栏,护栏与石体围就双人宽窄的甬道,迎面来人,一人只得驻足先停下来避让。水忽然喑哑,于石根浅浅湿湿汇聚,静静默默渗透,一点一滴串成细线似的流水,轻微细弱,却滋润绿莹莹各色草木。人在陡峭细狭处屏气凝神,脸贴着通体石壁,呼吸静止了,微弱的冰凉气息从石体往外冒,细流竟沿山体外表蔓延。仰望去,浑然一体的石壁上湿漉漉的,无数长脚的小水漫过山体表面,仿佛山在呼吸。

站在孔雀岭,凉气阵阵抚恤冒汗的身体,置身这座孤山的峰顶,往前多迈一步,必仆倒万丈沟谷。钢铁护栏在石体峰顶尖细处围成三角形,爱拍照的游人背对顶尖,面朝伙伴伸开两臂,表情张扬,一张勇敢的照片瞬间定格。内心唏嘘:大风来临,这人必从峰顶跌个粉身碎骨。

放眼山底远处,绿山脊,茫山势,深山壑,东西南不见边际,有的山脊鳞次栉比,有的山脊隐约无拘,不由惊叹秦岭山脉的博大与雄健。王顺山只是秦岭山上独特的极小部分,一直幻想走遍秦岭,用脚去丈量这条直贯东西的中华山脊,它却这般令人畏怯。

 

与孔雀岭毗邻的几座峰头赫然入目,却无法抵达,惊奇怎的就从沟壑爬上云霄。白色的巨岩如刀削斧劈一般挡在空中,形体各异鳌占一头。心明白这便是从蓝田县遥望见的最高轮廓。孔雀岭自然不是最高的,山外有山,天外有天,那几座峰头似乎更娇媚三分,心偏私那里的风景更佳,只不过我已陶醉在孔雀岭的云气里了。

白色云气从眼前的山峰间腾浮而上,目光无暇顾及此时的太阳,这云气已吸去全部注意。曾经在辋川溶洞赏玩白色的云气,不远处的原野脉脉缕缕浮游在眼前,甚有几份旷逸;也曾在南武台的峰顶庙宇上惊叹云气团团从脚下飘过。此时,这云气像雨天的云雾那样浑然弥漫,倒不朦胧混沌,却异常清晰。那云不断游弋,形状万千变化,似与风相随,成了风的影子。那山峰清晰俊朗,不显得凌厉尖锐,真有几分玉气圆润韵致。蓝田地产美玉,这山虽高峻,然也不负“日暖玉生烟”美誉,不咄咄露出霸气,不失君子风度。看那云起风里,山光凝聚,不忍离去,可是东峰上的将军椅、千里杜鹃王又轻唤我的脚步。

将军椅、杜鹃王近在眼前,毕竟不是同一山头,上山必先下至沟壑,但沟壑已然是海拔千米之上的沟壑,非攀缘而上不可。上山的路,没有直达的,必千折百回。山就站在那里,你只能在绝望处转弯,甚至要上山必须先下山,在另一沟壑里你就会发现向上攀登的秘密:沟壑是通往顶峰的唯一密道,转弯迂回并非向高峰妥协。顺着山峰的纹理去攀登,果真,省下不少气力,心中减去几分焦躁,峰顶已然在眼前脚下了。

王顺山的东峰顶上,遗落着一株杜鹃树,长在高山草甸地带实属不易。此树已岁至千年,是一棵拔地不高枝股不粗却依然繁密向外开放的枯寂老树,它大约已经死去,不然在花开叶绿的五月时节,它何以竟浑身黑乎乎光秃秃。这株长在王顺山东峰峰顶的杜鹃树已挺过千年,此刻却枯死,令人惋惜。人们出于保护动机,在它四周圈上护栏,殊不知树性同人性,枝股哪里受得住禁锢,哪怕是为了避免那些不自觉的爱折枝折花之人的“毒手”。

山顶上多是灌木并未见苍古大树,五月依旧遗落着雪的痕迹,就不难想象冬季里那雪的严寒与威势。秦岭西边有六月太白雪,不曾目睹,只一年在二月底去了,山底下着大雪就作罢攀登,太白山顶有树木吗?那可是秦岭的最高处。杜鹃树在花开时肯定很美。它的灿然花开永远地成为有幸目睹者心底的一道风景。这也是初来者被吸引到它跟前的原因。当地人告诉我,六七月份这里有遍山的杜鹃花开,那时杜鹃花海更迷人。

上王顺山前,心里充满了喜悦,不单因它是蓝田境内一眼便望及的山,也因它是孝子王顺担土葬母的动人传说之地,更因着每次远眺它,胸腔里那颗抑制不住欢腾的心,此行登山愿望已遂,观瞻了王顺山的俊秀与君子风度,心头却萦绕一种美被戕害后的痛楚,久难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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