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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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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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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顺山记事(下)

千年野杜鹃向东已无路可走,只能往西峰折回。杜鹃树与西峰中间有条路往下通向观景台。这条宽约五十公分的泥土路,才下雨不久,路面湿津津的,经游人踩踏,脚下一走一滑,得十分小心。至观景台,路分两处,一处向西通向孔雀岭,一处向南通向山下。孔雀岭那条上山时已走过,现时下山,自然选向南这处。

下山也须缘沟壑而行。水流在沟涧急迫奔腾,水声伴在耳旁,脚步轻快几分。路好走起来,一律石台阶。不过,膝盖要一次次经受打弯曲伸,不久腿疼难耐。台阶外侧围有护栏,不必太担心安全,然陡斜处云梯直立,心中忐忑难安,有段台阶竟安装铁链供游客攀扶。

正悬心未定,远远看见路中间端端立着一棵树,许是此树并未妨害路的延伸,便留将下来,平添一处异景,颇显施工者一份匠心,抑许是除去这棵树的施工代价较高,树便有幸保留。大多时候,树挡住路决不会这般幸运,王顺山的台阶上竟容许一棵树任性地立在路中央。树旁边闲置几副石凳,人于树下休憩静坐,得树作陪,树擎一把绿伞遮蔽骄阳、风雨。

几处高峻的山崖矗立沟壑,台阶突然向上绵延,这与上山攀登时,人必先沿沟壑向下绕行,方能再往上攀的道理一致。下山必先上山,目的在于绕开那些阻遏脚步的巍峨山体与险峻山势,这恐是大自然的智慧!它在造就山水时总给人一种意想之外的韵致,时时处处考验人的韧性。

就在不可避的天然之势面前,有几十米的断崖,水从上面倾泻而下,化作了姿态俊美的瀑布,瀑布仅一怀抱粗细,倾泻之势从天而落,声韵优美,白浪簇涌,水势急迫,奔赴无虑,诠释着勇敢与从容,使人震撼于飞瀑之壮丽、崔嵬。那清漉漉的水像在报答山的玉成,亦似在挣脱山的束缚,从几十米的崖壁上贴山体笔直急驰,于凸凹处溅出水花,激出愤怒吼叫。

抬眼仰望,树木掩映,天空如井盖大小,逼仄的视域中只见水的奔突,断崖峭壁引着玉液奔驰激荡。这奔腾的水怎会从几千米的山崖上突兀窜出,那样清白、纯粹、执拗?当你细细思量山顶沟壑中的积雪、雨水穿越厚厚的腐叶、巨岩、细石汇就的阻遏时,你暗自惊羡这水太神奇太坚韧。这壮美的奔流竟由山体挣扎着汇聚的雾霭、雨雪一点点积攒出来。

当执拗的水终于在平处歇脚,缓缓流经宽阔巨大石崖的表面时,现出别一番景致,水仿佛与山相融起来,平乎乎贴着山体,与山体相逶迤,一条玉带紧贴崖壁缓缓地抖摆,水在石上轻轻滑过。

王顺山的山水令人感动。它的陡峭并不使人惊恐,依然让你领略陡峭的风姿;它的澄澈令人心灵颤动,居然如此热烈。纯真的水源,真正教人领略到“坦荡如砥”。与水“心照不宣”,渴了直接俯身掬一捧水送入口中,它虽流经腐叶、岩石、枯木,但你确知它最清洁、最清甜。

山水把最美的自己呈现给人们,毫无保留。那山在你眼中毫不掩饰自己,它的一草一木一石尽可审视,带给你心灵休憩时一份慰藉与闲适。那水博大慈爱,不论乞丐或富豪,它一样浸润你的身心,甘甜解颐。之前到黄河上游的贵德游玩,那水青幽幽见底,忍不住想掬一捧,却无论如何不敢直接去喝。后来,见到了日益向往的江南之水,那浩荡的水势固然令人惊叹,可那水已经令人惧怕,你再渴也不会掬一捧去饮用,人已对水充满防备、警戒,哪怕你今天到“万里送行舟”的江上,也难坦然去饮那长江之水。“共饮长江水”的灵犀共通怕再也难寻。我有点心痛,水从与人们相亲相知已变得陌生遥远。杜甫有诗云,“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难道清流只能在山中吗?我真怕有一天,山中之水也不再甘甜,不再让人倾心见性。

我喟叹在这样的山水跟前生活真是种幸运,栖息在这山水之旁的人是何等庆幸。这里的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不向人们索取,惠及人从不计报酬。而全球上很多地方的人们为了饮水而苦苦挣扎,备受煎熬。几千年前,地球上无论哪一处的水恐怕都是清的甜的,任你去解渴。此刻,我只狭隘地希望王顺山的水,长流长清,绕着那沟壑高崖热烈、纯真,无休无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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