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
马影河早已没有昔日的神气
连马影的鬼毛也看不见
这位得了腺列性炎的老马
刚刚滴出一泡尿水
就断了线,再等老半天
只有凤凰地旁的那片竹树林
蓬着少妇的发髻
从这里出发
画了一个圈
如今我回到原点
一群燕子坐在高压线上
列队欢迎
我受宠若惊
不敢打扰这群公卿大人
蜻蜓伸长脖子沿着小径把我叼进林子
几只斑鸠“咕咕咕”前来报喜
我问喜从何来
他们说刚刚搬了新家
老婆正在受孕
就碰到了贵人
我深知这恭维话后的禅语
压根儿就没打算霸占斑鸠的领地
它们翱翔于竹树林的天空
却还要低下头来给地上的行人让路
抱鸡母①
鸡在坐月子的时候,就开始伤心
它的第二任丈夫也被抓进笼子
丈夫究竟犯了什么王法
主人不说
反正抓到了你就是你
这就是理由
其实抱鸡母心里清楚
两个丈夫都是歌唱家
英俊潇洒,身上的肉多
穷日子小草般长在石缝里
鸡做月子四七二十八天
孵出了一群怪种
卓别林似的脚,喝醉了酒走路
嘴巴里的洋话一句也听不懂
主人“呷呷呷”地唤它叫鸭子
麻雀和毛脚燕天生就是多嘴的婆
七的七说,八的八说
鸡每天低着头,装聋作哑
不说一句话,说也是白说
黄牛角,水牛角
各人养的各疼各
一根稻草一条命
好孬都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竹篙子撑船你莫提
一提水淋漓
鸭子进了水
抱鸡母见了鬼
注:①抱鸡母:孵鸡母。
阉鸡
鸡在夏天就被它的父母遗弃
是女主人用一个破袄子把它抱回
唐小鸭和白天鹅到舞蹈班上学去了
嚼不动一颗包谷的鸡却在地里捉虫锄草
门前的羊肠小路苦日子般悠长
这家的老房子患了风湿症,里面漏雨
三里远也望得见穷气
石头虽重却压不住上蹿的小草
当桃花与杏花翻过寺院早晨的钟声
鸡就跳上桑树巅对着太阳吊嗓子
它梦想站在维也那歌厅
鸡潇洒伟岸,嗓音宏亮圆润
是天生的帕瓦罗蒂
鸡没被金光大道尼格买提挖掘出来,却让
一个拿着假执照的江湖骗子给阉了
女主人用10元钱就收买了那位陌生人
鸡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格,成了太监
人们叫它阉鸡
鸡哭得很伤心,躺在床上想到死
女主人在它的伤口处抹了一把盐
鸡摇身变成了泰国人妖,做了全职保姆
每天带着一群小鸡,举着尾巴走来走去
尾巴再高高不过蓝天
长江再长长不过思念
一个被阉割的男人不算男人
关于爱恋早已成为远古的话题
就连它的孩子也不知是喊母亲还是父亲
是先有太监还是先有阉鸡呢
是先有华佗还是先有键子呢
据悉踢键子的人已申报非文化遗产
但尚书说,玩人丧德,玩物丧志
看来发明阉割术的郎中该剐
谁说华佗死的冤枉
自画像
外套是儿子扔掉的
显得灰气,且不合时令
有失诗人与学者风度
笑起来左嘴角总是上扬
不过鼻子与眼睛,恰到好处
排列组合在一起
头顶上的足球场,一览无余
几根稀毛,尽管耀武扬威
摇头晃脑,但可窥探
秋后稻田欠收的风景
此时,你抱着线装古书
虾米般躺在竹椅里,像一个
背负重荷的老农夫
在若尔盖草地无目的跋涉
适逢夕阳棕熊般溜进林子
老父在坟墓里鼾睡
一条土狗子,抬起左腿
对着树桩撒尿,然后双爪后刨
企图抹去梦境里的自作多情
高家畈的族谱在晚风中翻阅
回望家乡的那一条小路
被遗忘与丢失在草丛里
竹林中那座破败的老屋里
一位瘦弱的长者
正在自酌自饮
两只麻雀在屋檐下吵嘴:
这个老伙计提着马灯
刚刚走出了茅草地
又要走进黑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