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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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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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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永莲

芦永莲是我内弟的媳妇,36岁。内弟叫世前,今年5月14日抛下了他的媳妇和他的爱子,撒手西去,离开了人世。内弟这人忠厚、老实,只知道开车赚钱,至死也没闹明白自己得的是什么病,无忧无虑地走了,给我们留下了无限的痛苦和思念。按说,一个身患肠癌、动过四次手术的人,应该知道自已的病况。但我们的内弟就是内弟,他为人太厚道,经不住他的媳妇和我们的七糊弄八糊弄,糊里糊涂地。

芦永莲和内弟都是我的学生,她与内弟的结合在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作的主”。那年月,内弟跟着我们,芦永莲经常到我们家借书,我夫人说这小女子心里有“鬼”,这样下去怕不太好。我说有什么不好,好戏还在后头呢。我夫人说不行,这小女子太精,又霸道,将来世前会被她骑在头上。内弟说:"她敢?我不打死她"。恋爱期间他们关系好的不得了。但全家人反对。理由有二:一是芦永莲家里太穷,“填不起的坑”;二是芦永莲“翻脸不认人”,说烦就烦了。夫人家里的事,我不太好发言,要么装聋子,要么笑笑。但最后球却抛给了我,要我表态。我说世前这人太憨厚,要找一个精明一点的;况且芦永莲长的漂亮,美女呢,说个大直话,这是冲着世前的大哥哥和大姐姐找来的,不知世前是那辈子修的福,有这样的好女孩爱她。

生活中往往有许多困苦和无奈。芦永莲和内弟结婚后,经常闹矛盾。三天一小吵,半月一大吵。说起来也是一地鸡毛蒜皮的事,我们往往成了断案的包公。芦永莲说内弟憨的像猪,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火烧眉毛,你急他不急。于是再问细节,她说:哎哟,你们不知道,这空调,早就该买的吧,他就是哼啊哼。我笑着说,有道理,世前的不对;你姐明天陪你去买。世前说,不行,你们的钱我们用的太多太多。我说你讲的是哪家子话啊,什么我们你们。于是乎烟消云散,皆大欢喜。

当然比有这更棘手的事。我的夫人经常跟我数落她弟媳妇如何如何顾她娘家:今天送给她们的东西,明天长着腿就跑到她娘家去了,世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世前也急,一次俩人打了起来,世前的额头被砖块砸开,在医院缝了七针。我的夫人全家开会,要世前“休”了她。我一时成了大家攻击的山头阵地,都说是我做的“好事”,尤其是我夫人家的八十高寿的老太,颤悠颤悠来到我家,拄着拐杖指着我骂道:“就是你!不是你,我的孙子不会流一淌子血。”

我也是有口难辩。但真正决定要离婚,夫人家又要我表态。我说:不能离。芦永莲除了顾娘家,除了喜欢打小麻将,还有什么错?谁个女人不顾娘家?不顾娘家的女人算什么好女人?再说如今社会上有几个女人不打小麻将?这都不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是什么呢?原则问题是不在外面乱来;芦永莲虽然性子像烈马,但我从未听说她有什么野男人,甚至我听世前说,她学跳舞,总是要与世前一起去,世前不去,她不跳。芦永莲听了我的话,哭了,说,我如果有那样的问题,不要你们说,我从这个四楼上跳下去。

这以后,再没有听说芦永莲动手打世前。有一次喝酒,我笑世前被芦永莲的“短内裤包了头”(武汉人说这话是指怕老婆)。世前说:“老子怕她?老子是让着她!”我想也是的,世前力大如牛,一拳头下去,芦永莲不被打成肉羹才怪。

前年五月,世前肚子疼,一检查化验,是晚期肠癌。芦永莲在电话中嚎啕大哭,十分地凄惨,说,“哥哥,你快回来呀,天要塌了,怎么办呀!”我的夫人也是一天到晚哭哭啼啼。我的心情十分忧伤,从成都赶回家里,我当着芦永莲的面对夫人说:救人要紧,倾其所有,万一不够,将我们的那一套房子卖掉。钱算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

然而钱仍是救不了世前的命。今年五月十四日,夫人哭着打来电话,说世前走了。我急急忙忙从双流机场坐飞机赶至武汉,我的大内弟远在俄罗斯,不能回来,一切重大事情,需要我办理决定。我问夫人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夫人说只有四万多。我没跟夫人商量,悄悄向谷未黄借了二万,分别给夫人的大弟媳和妹妹各一万。以三家的名义抬着为世前送行。我想六万差不多够了。同时我也悄悄决定,凡收的情钱,一律给予芦永莲。

故人西去,为世前复山归来,我们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家庭会。我说:世前的走,没有办法的事,好在他无忧无虑地走了,没有什么牵挂。应该说世前的丧事既隆重也简洁。其丧事费用约六万,我们三家抬。大弟家和小姨妹家各一万,我们家四万。其余收的情钱为八万三千五百元,礼单与钱款请大家清点,现当面由你姐姐交给芦永莲,作为博博今后长大结婚的用度。芦永莲没有思想准备,哭了,叫儿子给我下跪。我的夫人、弟媳和小姨妹连忙牵起博博,抱着博博大哭了一场,我也泪流满面。

我是五月十八日离开武汉的。当天,我的夫人一直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武昌火车站。我叫她回去,她就是不肯。当我随着人潮向前涌挤,这时你若回过头来,你一定会发现栏杆旁的那位丽人,脸腮挂满了泪水,那是卢永莲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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