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春的啄木鸟

节序雨水，京西还没有完全入春。喜鸟山上的银杏树、栾树、榉树等高大乔木，树干傲向苍穹，但枝桠依然是光秃秃的。阵风拂过，还有些料峭寒意。徐步到山腰处，风中不时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声调急促且低沉。乍一听，还以为是远处城中村拆迁，破拆机器弄出的声响。但仔细听，又仿佛是在附近某处生发的。循声望去，好不容易才发现，在高高的树杈处，有几缕杂色羽毛在风中翻动着。原来是啄木鸟。

啄木鸟俗称啄木倌，是鴷形目的一科。全世界共有二十三属，我国就有十三属二十九种。羽色多变，有绿色、红色、金黄色、黑白相间、灰褐色等多种颜色。宋朝进士李光曾以绿色啄木鸟为对象，作有《啄木鸟》一诗。诗中有句，“飞鸣乱叶间，形眇声繁促。枝间时瞥见，黑啄羽毛绿”。李光在题记中曾言，世以啄木为珍禽，其声至入乐府。而海南一种，形小而声淫，琼人讹其声为“骂秃禽”，殆得其实。故为赋诗。当然李光是借此诗，赋予啄木鸟以负面形象，进而讽喻奸邪秦桧之流的。

其实，啄木鸟多在树干上啄食危害树木的蛀虫。它的喙强直而尖，不仅能啄开树皮，而且也能撬开坚硬的木质部分；它的舌细长而柔软，能长长地伸出嘴的外面，成排的倒须钩和粘液，非常适合钩取树干上的昆虫及幼虫。以至于人们从幼小启蒙开始，一直接受着“啄木鸟是益鸟”的观念。当然，也有争论，言称啄木鸟会贪食一些植物果实，有些种类会在大树青嫩的树皮上啄洞吸食树液，每年繁殖均需开凿新的树洞，一定程度上对植物生长带来影响。一位佚名文人曾讽咏：“岂知用力能伤木，但欲营巢自戢身”。然而，从生态学意义上说，啄木鸟一直是维护大自然平衡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啄木鸟外形极像戴胜，二者都是喜鸟山上常见的雀鸟，常易混淆。《梦溪笔谈》里说戴胜因“头有冠，如方胜”而得名。但眼前这位"笃笃客"的冠羽却似武士翎子，随敲击的节奏簌簌颤动。如果说，戴胜总爱顶着花冠招摇过市，啄木鸟却素来低调，只以尾羽作支架，把自己钉在树干上叩诊。此刻那抹红黑相间的身影，正用钢铁般的喙尖叩击白杨树。每敲一阵便侧首凝听，俨然是位悬丝诊脉的老中医。

诚然，比起黄鹂、布谷、雨燕这些春鸟来，啄木鸟的声名远逊于它们。以至于宋人李光在《啄木鸟》诗中，对布谷、黄鹂赞赏有加，“今晨耳目清，桑下闻布谷。黄鹂两三声，睍睆出幽谷。”然而，树皮下蜿蜒的虫道原是春天的暗疮，此时的啄木鸟有如一个执拗的清道夫，用头颅撞击腐朽。似乎啄木鸟并不善于，其实也不在乎象黄鹂、布谷鸟那样，用轻松的歌唱来博得“报春”的好名声。它只管把喙尖当犁铧，在树皮间犁出春天的沟壑。用每分钟六百次的震颤频率，撞响整座山林苏醒的晨钟。是的，此际的啄木鸟，正在用它的勤奋实干，赶在黄鹂、布谷鸟之前，为人们叩开喜鸟山的春天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