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米祸
宋有布衣某,畜一鸡,甚异。鸡日夕俯首啄米,昼夜无辍,未尝交睫,唯食是赖。稍停,则羽垂气微,若将毙者,复饲之乃苏。其人奇之,珍若拱璧,日具白粲以奉,无少懈。
未几,奇事播于乡邑,达于县令之耳。令雅好异物,遣使厚币求购。某爱鸡心切,固拒之。令怒,率隶卒闯其家,系某于柱,笞辱之,夺鸡而去。令得鸡,喜不自胜,效某之法,命仆役轮值饲米,无片刻间断。久之,令沉迷饲鸡,案牍积滞,政务荒疏,邑中民怨沸腾。
消息上达巡抚。巡抚微服私访,适见令执米勺侍鸡侧,鸡啄米簌簌有声,令目不转睛。巡抚怒斥其玩忽职守,即日罢其官。将宰鸡,麾下告曰:“此鸡异禀,辍食即死,实乃奇物。”巡抚好奇,亦留而饲之。鸡益肥,食益繁,巡抚公务繁剧,委亲信专司其事,戒曰:“稍有差池,必重治。”
一日,守者困极,盹睡片时,约逾五刻。惊醒视之,鸡已僵卧,气绝矣。守者大恐,知巡抚必不宥,遂生歹念。及巡抚归,守者屏左右,抽匕首刺之,欲同归于尽。俄而,众役闻变入,乱矛戳守者,立毙。
夫此鸡者,非真奇物也,实类世之逐利无厌者。其唯财是图,昼夜索求,不顾他人之累;凡近之者,或因爱而受辱,或因贪而废职,或因惧而弑主,皆罹祸殃。今之拜金人,亦若是也,吸人之膏腴以自存,致人之倾覆而不顾。观此鸡之祸,可知逐利无度者之害,凡遇此类,当远避之,庶几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