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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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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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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湖行

瀛湖是水做的,到瀛湖看水,更要看山,看云雾里的山。

汽车是一头撞进天柱山的,雨是昨夜就来的,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上午,交秋后的雨,往往没有那么大,丝丝缕缕,缠缠绵绵的下着,交秋后一下雨,就会起雾,要是下的久点,就把整个的清晨泡得发潮。进天柱山的路,雾气越来越浓,首尾三两汽车,是看不清前后的,红色尾灯亮起的时候,方能隐约看出行走在盘山路上。摇下车窗望去,远山隐在乳白色的雾霭里,近处的树林,枝叶都萎了,庄稼地光秃秃的裸露着一垄一垄的土埂,零零星星的苞谷杆杆泛黑,孤零零的在云雾深处,一阵微风轻轻划落苞谷杆杆枯萎叶子上的细微水珠儿,落进土里,渗透进泥土。倒是近处,农家菜园子的白菜泛着油亮的绿,云雾洒在白菜叶上,绿油油的,湿漉漉的。农家屋檐下的水珠顺着青瓦边缘坠落,砸在阶前的青苔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就消失不见。

云雾覆盖着车窗,模糊了窗外的弯弯山路,云雾就像一条洁白的绸缎带,在群山之间徐徐铺展开来,烟雨迷蒙中,山与天色融为一体,压根儿分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天。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居,黑瓦土墙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嵌在山坡上,被雨水洗得发亮。路边边上的老树,每一棵都好似有了上百年的树龄,枝繁叶茂,像一把撑开的巨伞,雨水顺着浓密的枝叶滴落,在树下积起一个个小小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摇曳的树影。穿着蓝布褂子的村民坐在屋檐下,或是吃着旱烟,或是端着茶杯,也或是就是慢悠悠的走着,遇见了也随口聊着收成、聊着儿女,聊着山上。

这雨一落,白云寺的云雾就更浓了。要的就是这份意境嘛。秋雨润山,云雾藏寺,这才是天柱山该有的样子。我们都在说着。谁说不是,我们都是循着这份意境,踏上白云寺的路。沿着石板路往上走,石板路被岁月和雨水打磨得光滑透亮,缝隙里长满了青苔,踩上去有些湿滑。路的两旁是茂密的树林,松树、柏树、栎树层层叠叠,枝叶交错,加上云雾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雨水顺着树叶的缝隙滴落。林间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草木的芬芳、湿润的泥土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火味。我们深吸一口,把喧嚣与浮躁咽下。

不知走了多久,“咚——咚——”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钟声,低沉而悠远,在云雾中回荡,穿透了雨声,也穿透了心底。那钟声像是一种召唤,引着前行的方向。加快了脚步,顺着钟声的方向走去,白云寺的山门,就隐在云雾和树林之间。山门是用青石板砌成的,古朴厚重,上面刻着“白云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字体雄浑,透着几分禅意。山门正前的香炉里,插着几炷香,香烟袅袅,在云雾中缭绕上升,与山间的雾气融为一体,仿佛与这山水、云雾、古寺融为一体。

深山藏古寺。飞檐翘角,雕梁画栋,虽然历经岁月沧桑,却依旧气势恢宏。屋顶的青瓦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青苔。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雨声、钟声,交织在一起,一种韵律,心灵渐渐平静下来。古寺的围墙是用石头砌成的,上面爬满了藤蔓植物,叶子还保留着翠绿,带着水珠。

一座山是睿智的,空旷的山里不仅仅容纳古寺。动物、植物、微生物,山容纳万物。瀛湖看山,从不是沉默的石头堆,用千万年的静默,以沉稳的姿态扎根大地,把风雨雷电当成修行,把四季轮回看成寻常,在岁月的打磨中,活成了生命最本真的模样。其实我们的一生,就像在爬这座山。会遇到陡峭的山路,会遇到烟雾的天气,我们像山一样,保持沉稳与从容,就会走进白云寺这顶峰,看到属于自己的风景。

看山是山,山在瀛湖边上修行,我们在山上修心。下山的路轻快了许多。

瀛湖水最温柔的纱幔,当濛濛烟雨漫过秦岭巴山的褶皱,瀛湖水电站便在一片水墨氤氲中的沉静温润,将水的灵秀、坝的雄浑与雨的诗意,揉成了一汪流动的水。

行至大坝脚下,烟雨更浓了。百米高的混凝土大坝褪去了晴日里的威严,被一层轻薄的雨雾包裹着,原本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拾级而上,雨丝斜斜地飘落在肩头,带着陕南山水特有的清润。登上坝顶,眼前的景象豁然开阔。上游的瀛湖被烟雨笼罩得愈发浩渺,湖水是深不见底的青蓝,像是被雨水调和过的墨,浓淡相宜。远处的岛屿在雾中沉浮,有的只露出半截苍翠的峰顶。有的则被雾霭完全遮蔽,只在风过雾散的间隙,隐约露出一片葱茏,引人遐想。湖面上升腾起薄薄的水汽,与天上的烟雨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片混沌的白,将天地万物都温柔地拥入怀中。越靠近大坝,像是千万只鼓槌同时敲击,雄浑而有力。大坝的上下游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上游是浩渺的瀛湖,湖水在烟雨的笼罩下呈现出深绿色,像一块巨大的翡翠,湖面上散落着几座小岛,岛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雾气缭绕,仿佛仙境,下游则是奔腾的汉江,江水从坝底的泄水口喷涌而出,形成一道白色的水幕,水雾弥漫在烟雨中,在烟雨里化作一道白茫茫的水幕。轰鸣声被雨雾过滤得柔和了许多,不再震耳欲聋,反而像是大地深处的呼吸,沉稳而有力。我们站在坝边,望着那奔腾的水流,仿佛能看见无数水滴在水轮发电机组中穿梭,将自然的伟力转化为源源不断的电能,顺着高压线,穿过烟雨,送往城市与乡村,照亮千家万户的灯火。

大坝的一侧是水电站的厂房,厂房的外墙是浅灰色的,与坝体浑然一体。厂房的窗户整齐排列,玻璃上凝结着水珠,模糊了里面的景象。厂房门口有几位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戴着安全帽,正冒着雨检查设备,雨衣的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双专注的眼睛。他们的鞋子上沾满了泥水,裤脚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腿上,手里拿着工具,时不时地交谈几句,声音被雨声和机器声淹没,只能看见他们的嘴唇在动。一位老师傅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指关节有些粗大。老师傅对我们说:下雨天也得巡检,这大坝可是咱们的命根子,不能有半点马虎。

站在大坝,望着烟雨笼罩下的瀛湖水电站,心中满是别样的感动。它没有晴日里的雄奇壮丽,却在烟雨里多了一份温润与诗意。

沿着河岸往下走,便是一片开阔的滩涂,滩涂上长满了芦苇和菖蒲,雨水打在芦苇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滩涂边的水洼里,几只小螃蟹在爬来爬去,时不时地钻进泥土里,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洞口。 岸边的岩石上,长满了绿色的苔藓,湿漉漉的,踩上去格外滑。一位村民告诉我们,自从有了这座大坝,汉江的水就变得平稳了,再也没有发生过特大洪水,下游的农田和村庄都得到了保护。

雨渐渐小了一些,雾也散了不少,远处的山峦露出了清晰的轮廓,青绿色的山体被雨水冲刷得格外鲜亮。大坝的影子倒映在水中,随着波浪轻轻晃动。沿着田埂往回走,裤脚依然湿漉漉的,却带着泥土的芬芳。回望那座矗立在汉江之上的水电大坝,这座大坝的故事还在继续。 夜色渐浓,瀛湖的水面恢复了平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渔舟唱晚,在夜空中回荡。

此刻,水电站的灯光亮起,与湖面上的星光、岸边的灯火交相辉映,照亮了夜空。

偶尔能看到江边停泊着几艘渔船,乌篷黑帆,静立在水面上。沿途傍水的村庄,白墙黛瓦的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河谷边,被雨水洗得格外洁净。

雨势渐渐小了,变成了细密的雨丝,像筛子筛过的银粉,轻轻落在身上,凉丝丝的。沿着刘家岭的石板路前行,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光滑透亮,倒映着岸边的树影和天上的流云。路两旁的松树、柏树、樟树,还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灌木,枝叶繁茂,层层叠叠,雨水顺着树叶的缝隙滴落。

瀛湖看水,水是极清的,清得能看到水下的鹅卵石和摇曳的水草。烟雨朦胧中,湖水泛着淡淡的青绿色,像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在群山之间。湖面开阔,烟波浩渺,远处的岛屿隐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偶尔有船驶过,划破平静的湖面,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随即又被湖水温柔地抚平。

刘家岭是渔村,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两岸,白墙黛瓦,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村里的人世代以捕鱼为生。以前,村里的交通不便,人们出行全靠渔船,生活也比较艰苦。后来,瀛湖成为了旅游景区,村里的人有的开起了农家乐,有的做起了游船生意,日子渐渐好了起来。但他们依然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守着这片湖水,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老一辈儿人都说,他们是最爱的就是瀛湖的水,清冽甘甜,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渔村人。

云雾渐渐散去,远处的山峦褪去了雾霭的轻纱,山峰挺拔,连绵起伏,站在刘家岭高点的山坡上,整个瀛湖尽收眼底。湖水清澈,山峦苍翠,渔村古朴,茶园翠绿,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刘家岭的农家乐亮起灯火,一排排的灯光交织,灯火下的刘家岭烟火气盛满整个瀛湖。农家乐餐桌上摆着的都是当地的家常菜,清炒野菜、红烧鱼、土鸡汤、腊肉炒笋,还有自家酿的米酒。菜肴简单,却味道鲜美。农家乐的菜都是用自家种的蔬菜和湖里捕的鱼做的,没有添加任何添加剂,是最天然、最健康的美食。

农家乐主人脸颊在灯火的照耀下,古朴中透着敦实。农家乐主人不端菜的时候,点燃一支烟靠和我们闲聊起来,满脸幸福,据他讲这些年来,瀛湖的游客越来越多,村里的日子也越来越红火,但他们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根,始终保持着淳朴的民风和传统的生活方式。

返城的车窗外,瀛湖的山水渐渐远去,瀛湖的雨,是温柔的,是缠绵的。瀛湖的山,是青翠的,是挺拔的。瀛湖的人,是淳朴的,是善良的。瀛湖的美,不仅在于它的湖光山色,像一位沉默的智者,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烟雨朦胧的山水。

瀛湖,不止是山水,亦不是天造地设的璞玉,是汉江被大坝拦腰拥抱后,用岁月慢慢焐热的一方碧水。在秦岭巴山的褶皱里,带着陕南乡土的厚重,每一次靠近,都能在湖光山色间,触摸到时光的纹路与生命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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