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只鸟啄破的秋天（外九首）

1：被一只鸟啄破的秋天

鸟儿低飞，越过夏天最后的火焰
从远方衔来，一枚秋天的梦
容纳了蓝天，白云，清风
以及庄稼地里，丰收的美好

田野上，黄橙橙的稻穗
像发育饱满的姑娘，正准备
以最成熟的美态，臣服于镰刀
在秋风的唢呐声中，嫁入谷仓

碾下的高粱，依然怀着梦想
发酵酿酒，还是研磨成粉
做成主人最爱吃的高粱果子饼
它一直都想，明确地规划自己的未来

２：返乡

寒露过后，秋更深了
涨潮的思念，左冲右突
老屋院门外的老柿树
该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
徙迁的雁群，也该往南飞了

院落的阳光，恰到好处
墙头上，玉米棒儿排列有序
想到这时，眼前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白发苍苍的老母亲，坐在石板凳上
与邻居大娘，没完没了地
念叨着我的归期

城里的月亮，瘦了又圆了
我站在窗外，读着秋风从家乡
送来的信，打捞千里之外
母亲如水的孤独，此时
我写不出一个字，抓起手机
订了明天最早的票，回家

３：枣儿红了

一粒粒红，从天空的缺口
奔涌而出，丰收的喜悦
流成溪河，淌过果农心中的山水
俯首称臣的昼夜，随雨水汗水
融入泥土，梦里花开的惊喜
在尘世之外，弹唱日子

再深刻的语言
也无法挤进时间的缝隙
详细地叙述，酸甜苦辣
一口口咽下去的过程
再美丽的秋色，也无法
发酵酿酒，醉一场旧梦
不如剥开一粒枣
看看里面的核，何时还原春色

４：秋天的渡口

日子，被尘世流放，黄叶飘落的声音
在这个叫秋天的季节，显得苍白无力
呻吟也是多余的，疼痛并没有减轻

游荡于老渡口的送别词，转身之后
逆着风向，自由行走，在阳光拐弯处
依次排列，成了一组无法破译的语言密码

岁月衍生的歌谣，唱尽人间悲欢
一段繁华，一段荒芜，时重时轻的节奏
飘落远航的帆影深处，慢慢延伸，远去

多年以后，在梦不能抵达的边缘
彼岸的月盈月缺，被目光裁剪成诗
由远而近，或是由近而远，重叠着
反复在时空中交替，与日月同眠

５：秋水长天

秋韵悠悠，古城小巷，细雨交织成愁
青砖黛瓦下，一抹前朝遗落的忧伤
在檐前蛛网里，纠纠缠缠，又是几度春秋

轻轻踏上石板路，走进诗人笔下的雨巷
看流转的光阴，被滴滴雨水，洗尽铅华
老去的人与事，沉睡之后，再也没有醒来

古老的脱漆木门内，一把破旧的太师椅
承载着谁家的风流轶事，悬挂的断弦二胡
不知还能不能，拉奏出二泉映月的沧桑

掀开历史尘封的画布，经年的老曲调
在脑海缓缓流淌，文人骚客留下的诗卷
用柔软堆砌成一座神秘的文字宫殿
寂寞在行走，隔岸灯火又亮了，这里一定还有梦

６：初秋的连衣裙

绣一朵桃花，别在胸前
或纳进袖口，在微凉的秋意里
挽浅浅春意，折香入梦
裙摆上的光阴次第花开
温婉纤柔，一首无字歌谣
在落红深处，蔓延成诗

刻满文字的石头，试图把故事
寄托于倾诉，从春到夏
干涸了秋水，沉重了记忆
它始终不肯，对每一个
有意靠近它的人，足够虔诚地
心甘情愿说出所有的秘密

一块石头而已，又怎能知道
它掖藏了几千年的故事
开头与结尾，已背道而驰
后者渐入尘土，前者如苦行僧
还长途跋涉在，皈依的路上

７：春华秋实

入秋了，风在枝头遥望
山尖儿那边，微白的月牙
才隐隐露出半个小脑袋
叶子的眼角，已噙满泪水

春写下诗句，它还没收藏
夏燃烧的热情，已经荒芜
行人匆匆赶路，谁也没空去打听
一枚叶子，与果实纠结的前世今生

泥土的召唤声，絮絮叨叨
像极了，祖祖辈辈的叮咛
归途那么远，不如把那些
承担不起的沉重，摁进血肉里

８：凉凉

一场雨，在木屋窗外僵持已久
倾盆而下的瞬间，不问青红皂白
声泪俱下，憋屈的情感，流淌成河

雨水淘洗过的山路，挤满了老故事
乌鸦在午夜抽泣的声音，上了年纪的老人
都曾听见过，但谁也不愿意去提及

暴雨过后，山村平静如常，并没有引起混乱
流浪猫的死因，是一件可以忽略的小事
淋湿的晒谷场，也会被阳光晒干的

９：素锦

黑白琴键，奏出一段熟悉音符
一不小心，误入红尘的旋律
悬挂在窗前，风经过现场时
不言不语，张了张柔软的双唇
就咬住了，差点漏掉的字词

比如爱情，誓言，或疼痛
以及，那些早已习惯了
用寂寞遮挡起来的生命
今晚，救赎来得太突然
正在读诗的人，可以用星光
去修补，水晶球的梦

１０：团扇

一个人，慕名而至
陷入陌生的城，脚步轻轻
双眼迷离，看着天际的半弯月儿
在光影交错中，犁开雨巷的诗行

古城墙角的蛐蛐，鸣唱着
旧时的曲子，竹帘下的相思
被陈规滥调的旧社会
狠狠摁进，夜色下的荷塘里

破裂的青花瓷瓶，留不住花香
撑开的油纸伞，依旧揣着未醒的幽梦
丁香姑娘，还有小桥、流水、烟雨
被灵巧的画师，描进绸布团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