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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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让我给你唱首歌
妈妈，不是苦难的代名词。
眼泪，不是儿女的孝敬心。
爱妈妈，在世时多陪陪，离开后多想想。
欢乐时光也许不及苦难岁月万分之一，
但我愿意天天记取，
时时回味，乐此不疲！
——题记
“ 妈妈，妈妈，你今天好吗？
妈妈，妈妈，你还好吗？
只要我可以，我就会帮助你。
妈妈，妈妈，祝你今天愉快！”
——《 Mother How Are You Today 》（英语儿歌）
给妈妈唱一首歌，多么感性的孩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最近的人就是妈妈。有了妈妈，孩子安好；孩子安好就是家安好，就是岁月静好。
是啊，有妈妈则岁月静好！妈妈这个词，美丽且温暖；妈妈这个人，平凡且伟大！
孩子如我和我的姐弟妹，我们拥有一个妈妈贺继琼！突然觉得，我们共同拥有一个妈妈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这远比同住一个星球更为重要。
妈妈按照她和爸爸的神奇密码，高兴且精心地排列，到了生日那天才从她的怀抱依次放出姐姐、我、弟弟、妹妹。
这是多么神奇的风景啊！
这是多么令人动心的故事啊！
从此，我们和妈妈就腻歪在一起，她就像一片绿叶守护着几朵正在怒放的花；英俊的爸爸像一只风筝，被我们放飞到凤凰山顶。我们和妈妈枕着鼓石滩上的波涛入睡，闻着石坳坪上的梆声起床，过着平静且属于我们自己的童年生活，许多星子般闪烁的情节让我永生不忘。
01
黄石街，细长蜿蜒。我们在中街住家的时候，时光特别的慢。
冬日黄昏，煤油灯在漆黑的房圈的柜子上昏黄微摇，后来用上了同样昏黄的白炽灯；从活动门板的缝隙穿行的北风，染黑了老天的脸，我和弟妹们就一个个爬上床睡觉觉。
多数时候，妈妈也一起上床睡觉；我们四姊妹和她同睡一张床，虽然有些挤，但是我觉得秋冬很暖和，春夏也不热，关键是很安逸；有妈妈这个大人近在咫尺，根本就不害怕黑，不害怕老鼠和麻猫。我们入睡很快，都睡得很香，也睡得花样百出。有的往铺当窝钻，有的往枕头后面拱，弟弟还睡过一回“月亮落土”（滚下床去了），妈妈把他“捞”了起来，第二天一早被我们笑了好久，现在想来仍忍俊不禁。
有些时候，妈妈总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姐姐一边看一边帮忙。要么把我们乱放的衣服放好一点，要么就说，明天更冷了，要加衣服。想想，又不知有什么衣服可加。妈妈坐在床边想着，手里还捏着一件细妹妹的单衣。我说，不会冷的。妈妈缓缓接过话头说，一股风一股寒，说不冷是假的，我小时候冬天冻得直哭……听到妈妈的话，我们望着妈妈默不作声，小脑袋露在被子外像雪地裸露的石头，我打了个寒颤，脖子直往被窝里缩。妈妈抖了抖手上的单衣，又说，一股麻绳挡一股风，十股麻绳过一冬。当时，我对这句话很好奇，“十股”麻绳能过一冬？长大后学了形容词才知道——汉语中的很多数字都是“泛指”而非“实指”。
那晚，妈妈把衣柜翻了又翻，她叫姐姐快去睡觉，自己却如一只鹅卵石，在黑夜的漩涡中迷失……
02
翌日，我和姐姐总能穿上合适的衣服上学，弟弟也穿上他的衣服在小街上东游西逛，像一阵鼓石滩上的风，野野的。这神奇的事情出自一位普通的女人，根本的原因在于她的属性是“妈妈”，而且是我们的妈妈！
关于穿衣服，绕不过“过年穿新衣服”的事，如果过年没有新衣服穿，是件很遗憾的事情，我们会非常的沮丧。
童年的春节特别靓丽，然而总是姗姗来迟。我们无数次关闭梦寐以求的“窗户”，又无数次推开望眼欲穿的“梦乡”。
我们穿上新衣服，以新的心情冲进春节的喜庆——在粮站开心地玩滑板车。轴承与水泥地面杂乱的声音狂风般跃起，打在我们的新衣服上。眨眼之间，干干净净的新裤子糊脏了、搓毛了，怎么也拍不掉粘上的灰……回家后躲躲藏藏，害怕挨打。姐姐才告诉我和弟弟:裤子是用包装布染上黑色做成的，但我们不懂什么意思，姐姐却不干了，不穿这个新裤子，我们跟着闹不穿包装布裤子。妈妈见纸包不住火，就笑着逗我们:“今年钱不够，等明年，一定给你们做真正的新衣服。”，我们不依，感觉吃了亏，受了委屈……
后来才知道，妈妈是真没钱。那时，家里一分一厘都要靠爸爸那份微薄的工资。此时，我们才发现，妈妈是何等的聪明，妈妈又是何等的苦涩，何等的无奈！
03
其实，妈妈是沉默的，从来没有听见她对命运的报怨或者呼喊；在生活面前，妈妈是霸得蛮的，没见过她咬牙切齿，没见过她泪流满面。只有，当她面对爸爸的时候，才会流露出女性的柔弱，身体的疼痛和心中的苦闷就会山洪一样倾泻而出！每当这个时候，妈妈就要给爸爸写信了，但她识字少，就让我来写。
那时，我读二年级了，识字也不多，妈妈的述说总有好多字写不来，于是让音节相似的字代理一下。当然，每次写信所遇的大问题，是无法描述她复杂而又感性的心理话语。我心里是懂妈妈的，就是笔下生不出花来，但我又不甘心，往往按自己所理解的意思和所能使用的词语去写出来，但我害怕读信。每次写完，妈妈叫我读给她听一听。我知道她的意思，但读信让我头皮发麻，所以很快就读完了，妈妈听了总觉得哪儿不对，很多时候又说不上来，我就顺势交了差。我一直没有想过，这样做对不对？后来，读初中写作文就顺遂多了，可以把妈妈的话语尽可能原版写出来。
关于写信，直到自己有了家室之后，我才发现那时的妈妈多么凄苦——自己要与爱人说说悄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在孩子的笔下又说不出口！偶尔委婉的表达，经过孩子的弱笔之后已是面目全非。因此，她只能说些油盐柴米，说些孩子的事，说得最多的话是“家里一切都好，你不要挂念”。其实，那时的我们似乎都只吃了个半饱。直到雄儿渐渐长大，我才知道妈妈为什么每封信都要说那句话！
04
妈妈是平静的，一边带我们几姊妹，一边找临时工做。同时，经常教育我们不要在外打架割业，但是如果受到欺负了，她必然去讨回公道！
那次，课间与冉同学发生冲突（起因已记不得了），他用幺牛的细竹枝打我，而我赤手空拳不敢还手，居然硬生生让这个家伙跑了。当时好多同学在场，有人就告诉了我姐姐，姐姐跑来看我，恨我不还手是胆小鬼，放学回家给妈妈说了。
妈妈很气愤，一边看我身上留下的几道篾条印，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吼叫——“你嘴巴是篾条割的吧！你这手难道是端豆腐的？”其实，妈妈可能知道，在我们很小的时候，经常遭到大孩子的欺凌。六七十年代的乡场上，也是讲势力的。爸爸十七岁就出去读书、工作，妈妈又是外地人，街上的人认为我们家好欺负，所以我们在外面对人都友好。同时，我们几姊妹的体质都不好，我长得一直很瘦小，打架根本就是弱势，忍让让我避免了很多麻烦，也免去了父母担忧和相关责任。但是这一次妈妈生气了，匆匆去找冉同学家长要个说法。
当时，妈妈没要我跟过去，好像姐姐去了。妈妈身高约1.5米，身体单薄，关键是与左邻右舍和睦相处，从未红过脸动过手。这次直接冲进冉家门，可这冉家在街上是个大户，家里人口众多，而且是个不好惹的主，妈妈不仅没讨到说法，反而还和冉家女主人大吵一架，多个帮架的子女围攻了妈妈……
我的心在颤抖，不忍再往下写，只能由衷感慨:女人是柔弱的，但是，为母则刚。我的妈妈就是典型案例。
05
妈妈有4个孩子，她对每个孩子都尽一个母亲本能的爱护。姊妹之间小吵小闹要管，甚至是尿床也得管。
钢铁厂无论任何季节都是火热的，在冬天的夜晚尤其明显。八九岁的孩子在睡梦中又被诱导拉尿了，结果湿了自己半身，还累及被褥。爸爸被影响到，醒了，不仅厉声斥责我，而且动手拍打我后背，恶恨恨地撵我下床，并把我推到门外。
我穿着薄薄的秋衣秋裤，胸部以下都已被尿打湿，我在寒气里打抖。一动脑筋就到石灰窑火堆前取暖，衣裤上立刻冒起腾腾白烟。其间，到窑顶做事的工人很少，在那我不知呆了多久，一个叔叔发现了我，问，哪来的细娃儿！这么晚了不回家睡觉？我蹲在火窑边不开腔只管烤火，直烤得脸上生痛再换背部来烤，正待衣裤渐干的时候，妈妈找来了。
老远，妈妈就呼唤着我的名字，我非常高兴，又委屈和不好意思。妈妈来到我身边第一句就说，找你半天不在，就猜你来这儿烤火了。第二句是，你老汉好狠的心，这么冷的天把你赶出来！第三句话是，不怕，走，跟我回去！我虽然怕爸爸打，但是总不能穿着秋衣在这里呆到天亮啊！
妈妈带着我往家走，她一路埋怨爸爸不该赶我，反复跟我说，一会你就藏在我身后，我就假装没找到你，悄悄的到我床上睡。听着妈妈的话，我很想哭，但是马上就到家门口了，脑海里又浮现出爸爸那凶恶的样子——他几乎是把我给扔出门的，像扔掉一只烂梨子。当妈妈一手牵着我贴在身后，一手推门而入的时候，一股热空气充斥了我的鼻腔，心一下提起来，脑袋轰鸣温度骤升。妈妈一边往里走一边自言自语，这到哪儿找呀，到处都没人，莫把我瞌睡耽误了！到了她床边，打开纹帐一把将我推上床，自己也迅速上床关好纹帐。昏黄的灯光下，旁边的床上没有一点动静，我们庆幸爸爸睡着了。
其实，爸爸知道妈妈找回我了。这是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的真相。为什么呢？因为妈妈给他台阶下，他则就坡下驴。
06
小孩尿床是常事，但是在冬天确实伤脑筋。那时候，我们基本吃不饱，妹妹三四岁给一两饭，我们可能是二两饭，爸爸要上班出体力也只有四两饭。后来，妈妈带着我们四姊妹回到老家黄石乡。再后来，妈妈找到一个擀面的活路，渐渐的，我们有了饱饭吃。
妈妈擀面的地方在黄石乡上场，一间很大的屋，中间布置着磨粉机、柴油机、擀面机，还有切面板、晾面架等设施。光线较暗，在里面呆久了会长毛，我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但是，放学后，我去面房看妈妈，妈妈总是叫我帮她磨面，我很饿但还是鼓起勇气磨面。
磨面机速度很快，你慢就跟不上。把麦子从磨面机上端方斗倒进去，不一会破碎的麦子就从磨面机下方出口流出来。妈妈用一个大撮箕接住流麦，备一空撮箕待用。大撮箕接满流麦后，妈妈用右手向右边拉，用左手把空撮箕推入出口接住流麦。她疲惫地对我说，不要装满了，你搬不动。看看妈妈一头灰白的面粉灰，苍白的脸和面粉一样没有生机，我没有说话心里难受，知道妈妈担心我力气小，但我是妈妈身边的男子汉，我必须尽力帮妈妈。然而，看似简单的接→搬→倒三个动作，一开始却让我深感压力和手忙脚乱。这时，妈妈去忙别的事了，并没有指导我，流麦几次撒在了地上，我很恐慌，开足马力加快速度，快倒快回，换箕果断快速，这才趋于正常运行。
07
学会了一种本领，还能够帮助妈妈，我很开心。每天放学就去面房帮妈妈磨面，让妈妈的工作状态舒服一点点。因为我知道，妈妈也是在帮助辛劳的爸爸，共同改善着我们的生活质量。
这三四年里，我最开心的是我们三姊妹都渐浙“长大”，也更加懂事了。
这三四年里，家里终于买了房子，在黄石乡街的下场，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养过一回猪，才半大半肥就宰了过年，不过，我们享受了倚在猪圈栏上看它轰隆隆吃食畅想新年的美妙感觉。
这三四年里，那些欺负过我们的人，渐渐不敢来招惹我们，有些听说我们要迁户口去达钢的人好生羡慕，甚至出现了巴结的人。
这三四年里，我有了又没了所谓的初恋。其实，那只能叫“名义上的恋”，因为，我根本就不懂得，一想到恋爱要有真实言行，心里就发怵，何况妈妈不准学校严禁，又是技术门槛极高的“悄悄早恋”。拿妈妈的话说，细娃儿晓得个屁，都是搞起好耍的。
现在想来，妈妈的话真是至理名言，而那时的我怎么也不理解。早恋也罢，晚恋晚婚也罢，难道不是“晓得个屁”？难道不是“搞起好耍的”！
我相信妈妈的话，也相信自己的早恋。因为，这个时空中没有正确的选择，更没有不正确的选择。唯一正确的是，世上有我和我的姊妹，这是父母的选择。
所以，我亲爱的妈妈，我没有理由埋怨你带给我们那么多苦难，却只带来这么一丝丝美好和快乐；相反，我要铭记你的这一丝丝好与乐，直到再次投入你怀抱牙牙学语。
妈妈，我们是你用短暂生命创造的奇迹，是浪费你原本应该舒适的一生的心血！每每想起你美丽忧郁的脸庞，就想唱一唱这首儿歌——
“ 妈妈，妈妈，你今天好吗？
妈妈，妈妈，你还好吗？
只要我可以，我就会帮助你。
妈妈，妈妈，祝你今天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