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赤赋壁》中苏子曾言:“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矣;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苏轼认为,水与月二者,皆为流转之物,若花之开落,周而复始,循“反者道之动”之理者,可谓之永恒。
万事万物都是在变化之中的,那何谓流转?永恒又为何?无论于东坡与客的游览之乐,或是张若虚笔下对于春江月与人的万千感叹“人生代代无穷己,江月年年望相似”,皆蕴含着对于流转与永恒的思考。所谓流转,流去而又转来,即使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但大自然依然存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一种形式。那么永恒又是什么呢?
世人常冠永恒于经典:或是影视剧《泰坦尼克号》,或是文学作品《红楼梦》等等。把永恒拆开来看,“永”即为永远,“恒”则为恒定,而“恒”才是永恒的脊柱。所谓恒定,是指物体在经历过一系列的变化流转后仍能以各种形式存在。也就是说,永恒其实是流转的产物,且总括了流转的整个过程。流转是永恒存在的前提。
退一步讲,就算抛却忽略主观创造,现实自然中,即使坚如磐石,它也绝非永恒——岩石终归会被时间无情夺走一切。上述一切,不过仅符合了“永”字甚至连“永”都不可能实现。显然,人为创造的事物都无法以人的意志转移,更何况自然——那单纯是我们的一种仅活于理想中的寄托罢了。
流转与永恒是对立统一的,二者都是相对于特定的主体而存在的。
我们的世界由物质和精神构成。物质的流转与永恒是大自然演化的秘码,精神的流转与永恒是人类世界前进的基石。现实自然中,虽有沧海桑田的巨变、春夏秋冬的交叠、日月星辰的变换、但自然界的物质终究永恒存在。从精神层面讲,人类的意识也是永恒的。虽有世事变迁、时代更替,但人类的思想从未停歇,不断向着更科学的方向发展,那些精神只要人类存在一天,它就不会消逝。
于这方面来看,我们多数是片面的。由于物质上的满足,我们渐渐脱离了一些传统意义上的文化。如博览群书不如纵游山水,纵游山水也不见得非要出门,这自是环境变迁的影响;而我们会发现,这种精神仍旧屹立于人间——我们是离不开山水的,因为我们向往自由,这是永远不会变的。我们来源于山水,脱离于山水,而又回归于山水。无论五柳先生陶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还是梅妻鹤子林逋“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其贵贵在于其精神,而非菊、梅等客观之物。
苏格拉底曾说:“我们相信:永恒的神才能给我们不可磨灭的智慧。”永恒,如神,又若老子心中所崇之“道”——“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它自是世间最玄虚不可真正准确地用寥寥几行文字来定义的,往往以实物进行借代;而这种借代或许才是对流转与永恒最好的诠释。精神的最好载体即为物质,精神上的永恒需要物质的流转来承载。纵然流转与永恒在客观物体上也必不可少带有人意识的主观色彩,这种色彩也一定是历经沉淀的。当然,我们无需把永恒视之为神般难以捉摸与靠近,但其智慧,是神也达不到的——那是人类社会经过长期自我奋斗后的结晶。永恒所眷恋的,是时间的产物。
精神相对于人类的存在而存在,物质则相对于宇宙的存在而存在。那么自然有人会说,人类有朝一日必定灭绝,而精神按如此说法就也会随之消亡。这并非杞人忧天,人类确实在加速“自灭”,也在加速对地球的毁灭。然而,精神是物质的派生,虽不是物质的必然产物,但不代表人类社会后不会有它的下一个春天。宇宙是永恒的,物质也必然存在;物质必然存在,则精神可能派生;一旦有精神派生,则精神就又将迎来永恒;而精神若达不到永恒,其中一个主导因素必然是主观上的咎由自取。
流者,永恒之基也;恒者,智慧之存也。流转永恒之道,古文备矣。“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