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凌乱

秋风凌乱

拜啸霖

（一）

秋风是昨天傍晚时分来的，凌乱得不像样子，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般，没有一点点的优雅与矜持。街上的树木也跟着凌乱了起来，不知是醉了酒，还是被凌乱的秋风裹挟，总之是跟着凌乱。顷刻间，街上也凌乱了，行人的脚步乱了节奏，商铺门头的装饰物凋落一地，纸屑、枯枝、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地上早已面目全非……

与其说叶子是被秋风扫落的，不如说是到了季节的叶子叫来了秋风。过了秋分的天气，正午时分的气温还是三十四五度，这哪里是秋天？叶子实在是看不过眼，索性自己从枝条上走下来，邀请西北方的风，来结束和改变这一切的不正常。

在叶子的思维与意识里，到了什么节气就该有什么样子：春天的时候就该趁着暖风露出嫩嫩的芽，夏天的时候就该在酷热里尽情地绽放茂盛，秋天的时候就该随着冷月在夜里飘落，冬天的时候就该把自己交回冰封的大地……只有循着自然的节奏和韵律，才能更为快乐、更为轻松地成就自己。一切悖逆的行径，都不可避免地遭受痛苦和惩罚，所有之前投机的索取、超前的享受，都会在某一个瞬间或偶发事件回归原本的节奏。

秋风本该是带着冷飕飕气息的，但一夜秋风后，似乎温度又回升到了前几天，只是天气不再炸晴，阴郁不定，半阴半晴的样子。窗外的树木还是碧绿的，远处的布谷鸟竟然又叫了起来，树杈间不知名鸟的鸣叫声单调、干枯而乏味，没有丝毫的动听悦耳之韵……昨晚风中的凌乱，已被清洁工辛勤的劳动绘成了平常的样子。

临近中午，阳光从云缝里露出了面容，还是那样的明媚与温暖。眼睛所及处，又恢复了碧绿、平和与淡然的气息，似乎前一夜的秋风与凌乱不曾光临过。其实这种凌乱后的风景更为动人，如同凌乱的女人刚刚梳洗完，即使不着粉黛以素颜示人，也会迷乱一片见过她凌乱的人……

秋风还是一样的，只是被叶子凌乱了。凌乱的风景，有凌乱的颓败之美；平静的日子，自有平静的淡然与意韵。

（二）

午后一点半左右，天气彻底变了脸，愤怒至极男人的脸，乌黑乌黑的，看不出有丝毫缓和的迹象。风又起来了，比之先一天晚上还要大，男人生气时的风暴，不是那种稍纵即逝的震怒，是憋在心里许久才爆发出来的……手腕粗的树枝被风刮断了，飘了数十米，狠狠地砸在不知谁家宝马车的顶部，两个醒目的坑让人看着就心疼，不知道车主人看到会不会也发出秋风般的咆哮。

刚开始天色是乌黑乌黑的，后来渐渐变成了土黄色，或许有沙尘暴袭来。一个时辰后，天色又归于之前的乌黑。天上的云显然比之前厚了许多，不知是从哪里聚拢来的，黑云压顶的那种感觉，看着让人窒息……人行道上的树叶，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不全然是枯叶，有的还是绿的，只是没有鲜嫩的质感，像是老妇人涂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只能在强光灯下远观，不能走进了细看，否则会让人生出难以名状的不适。

秋风还是按照先一天的模式凌乱了一夜，不用想象可知窗外早已是狼藉一片了。风是在天快要亮时停的，静的像是无人的空山里，往日清晨叽叽喳喳鸣唱的鸟儿也不见了，不知是被秋风吹走了，还是被狂风吓傻了。清晨的气温并不低，和往日一样的穿短袖，没有一丝丝冷的感觉。

秋雨是在上班的半道上飘起的，刚开始是蒙蒙的雨丝，滴在皮肤上不是清凉，是久违了的冷的信息。还没有反应过来，雨滴就越来越大了，人行道的树木已经遮挡不住了，路面湿了，落叶湿了。不到十分钟，道上的树叶就泡在了雨水里，有黄有绿有灰有红，色彩斑斓，但没有春雨里化作春泥更护花的浪漫，是那种颓败或消亡的远去的味道……想起全真道龙门派祖师丘处机的《落花》：“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滋荣实籍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路上有人边跑边喊：“雨来了，再也热不起来了……”是的，一夜的秋风凌乱，一场久等不来的冷雨，就将节气彻彻底底地带到了另外一段旅程。文友说，秋天需要一场雨才能将火热的心情凉下来，冬天需要一场雪才能将逝去的繁华带入童话，春天需要一夜风才能将沉睡的万物唤醒，夏天需要一阵雷才能在暴风雨中感受到痛快。想想，何尝不是呢？惦念了不知多少年，期盼了不知多少次，都在岁月的流转中错过，都在世俗的无奈中躲过，季节如此，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时候缺少的，就是一场雨、一场雪、一夜风、一阵雷，有幸遇到了，心随所愿；不幸错过了，一生遗憾。

风凌乱过了，雨姗姗来迟，秋天真的就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