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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春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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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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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魂·塔玉心

包章泰兄长的名字里藏着山河——樟木的清冽与泰山的沉雄,正如他守护的塔县玉石,凝着昆仑山亿万年的骨血。我们在喀什噶尔的风沙里碰杯时,他指尖沾着矿脉的石屑,眼里燃着比玉髓更透亮的光:“你看这塔玉,不是石头,是昆仑山的魂在呼吸。”

塔县的全称在帕米尔高原的褶皱里流传千年,慕士塔格峰的雪水冲刷着岩壁,露出青灰色的玉肌——那是西王母簪头的遗落,是女娲补天时嵌进山体的星屑,更是玄奘取经路上用袈裟兜住的半片月光。包章泰蹲在矿坑边敲开一块璞玉:“你摸这纹理,像不像《山海经》里说的‘龙鳞’?”这里的玉与和田不同,不是河床上被磨圆的卵石,而是山脉肌理间奔涌的“血液”。戚利剑教授的镜头扫过矿脉时,玉质在阳光下泛起虹彩,如同一幅流动的《河图》。但包章泰却皱眉:“开采要像给龙洗澡,轻手轻脚揭去尘埃,怎能剜肉剔骨?”他指着远处未开发的山体,岩层褶皱间隐约可见古冰川刻下的符号,像先民留给后人的锦囊。

昆仑山在地图上蜿蜒成“巨龙”,塔玉矿脉正是龙脊上的鳞片。包章泰讲起早年护矿的故事:曾有外商带着探测仪闯入,扬言“买断整座山”,他抄起放羊鞭拦在矿洞口,羊皮袄在风里鼓成风帆:“龙鳞能揭给你看,但想挖断龙骨?先踏过我这把老骨头!”那些日子他睡在矿洞门口,怀里抱着块未雕琢的青玉,像抱着昆仑山的婴孩。“皮去掉是肉,肉去掉是骨。”他摩挲着腰间用矿脉边角料磨成的玉牌,上面刻着小篆“宁为玉碎”。去年我们在慕士塔格峰下露营,他指着星空下的山脉轮廓:“你看这龙身伏在天地间,等的不是腾飞,是等子孙后代学会‘守护’——守护山河,也守护骨子里的刚硬。”篝火噼啪响着,他哼起塔吉克族的鹰笛调,声音粗粝如玉石相击。

昨夜梦见昆仑雪崩,却见包章泰站在玉脉前,用身体挡住倾泻的雪块。惊醒时摸出他送的玉坠,冰凉沁骨,忽然明白他为何把名字里的“章”改成“樟”——樟木长青,正如他守着的矿脉,在岁月里站成永恒的碑。世人总爱谈“玉润”,他却偏说“玉硬”:“真正的中国骨气,不是附庸风雅的温润,是像这昆仑山一样,经得起万年风雪压顶,折不断,压不垮。”如今他仍在塔县奔走,带着牧民组建“护玉队”,用最原始的罗盘和卫星地图较劲。我问他累不累,他笑出满脸褶子:“等哪天我埋在昆仑山下,就把骨灰掺进矿脉里,也算给龙鳞添点土。”

昆仑雪水还在流,塔玉的幽光还在岩层里生长。若有人问起何为中国之魂,大可以带他来这昆仑深处,看风雪雕刻的山脉,摸一摸包章泰掌心的老茧,再凝视塔玉里凝固的星光——那是比任何文字都更掷地有声的答案:这是中国的骨,是千年未断的文明脉络,是永远昂着头颅的刚正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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