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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春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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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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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浅灯深

暮色漫过窗棂时,风裹着暑气在街巷横冲直撞。我踏着歪斜的树影往单位去,小电车的轮子碾过满地躁动的蝉鸣。云层在风的撕扯下四分五裂,恍惚间竟与王昌龄笔下“青海长云暗雪山”的苍茫重叠——那年在部队的某个黄昏,警报声撕破天际,我们抱着文件在营房与指挥部之间狂奔,汗水浸透的后背被夜风一吹,寒意与灼热同时袭来,恰似他诗中戍边将士的冷暖交织。

午后的困意还黏在睫毛上,却被这阵大风刮得清醒。记得在部队时,午觉是奢侈的休憩,总在“昼出耘田夜绩麻”的忙碌节奏里见缝插针。而真正属于我的时光,是夜色如墨的深夜。当月光漫过岗哨,当战友们的鼾声此起彼伏,煤油灯便成了唯一的光源。那时总想起李商隐“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只是我剪的不是烛芯,而是将青春与热血剪成铅字,让战地简报的油墨香飘满营房。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陆游的话在创作时尤为贴切。那些在南京军区崭露头角的日子,那些登上空军报的荣光,都化作深夜台灯下跳动的灵感。记得某个寒夜,窗外飘着细雪,我呵着白气修改稿件,忽然理解了岑参“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惊喜——灵感的迸发,不正似这突如其来的漫天飞雪?

此刻的月光,却浅得像被稀释过的回忆。云层时聚时散,月亮便忽明忽暗,仿佛在与我玩一场欲说还休的游戏,恰似晏几道“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的怅惘。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光晕在闷热的空气里晕染开来,倒比月光更亮堂些。躲进空调房,键盘敲击声与窗外的风声交织,恍惚间又回到部队的值班室。那时为了写一篇通讯稿,我守着一盏孤灯,从“月上柳梢头”等到“晓镜但愁云鬓改”,看着稿纸上的文字渐渐丰满,就像看着一棵幼苗长成参天大树。

风还在吹,却始终唤不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雨。闷热的空气里,思绪越飘越远。“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初入部队时的豪情万丈,在摸爬滚打中化作“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沉稳。那些训练场上的汗水、紧急集合的慌乱、战友分别时的眼泪,都在岁月里发酵成独特的记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从部队到地方,环境变了,身份变了,可深夜写作的习惯始终未改。在地方的日子里,每当我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总会想起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担当。于是在案前铺开稿纸,将对生活的感悟、对未来的期许,都化作笔下流淌的文字。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总在“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追寻中,在月浅时怀念,在灯深时耕耘,把所有的经历酿成笔下的文字,让每一个夜晚都成为精神的故乡。当黎明的曙光终将穿透云层,那些在月浅灯深时写下的故事,终将汇聚成生命长河里最璀璨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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