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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春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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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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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酌听风雨

夜酌听风雨

雨丝扑在玻璃上,织成一张半透明的帘幕。我拧亮台灯,暖光里的猪头肉泛着琥珀色油光,新炒的花生米在粗陶碟里堆成小山,齿间碾碎的脆响,恰好接住窗外风穿竹林的簌簌声。这一晚的风雨,都成了案头的下酒菜。

猪头肉的咸香混着八角与野菊的清苦,在舌尖漫成一条时光的河。儿时蹲在灶台边,看母亲往卤锅里撒晒干的野菊,白花瓣浮在沸水里打旋,像极了四月飘落的梨花。父亲从集上带回的油纸包总带着体温,油星子洇透粗麻纸,咬下第一口时,油脂在口腔里炸开的声响,竟与此刻雨珠坠地的声音奇妙共振。原来有些味道早已刻进骨血,是岁月熬制的引子,轻轻一抿,就能引出满身的月光与乡愁。

花生米在瓷盘里投下细碎阴影,嚼碎时的轻响让夜色有了颗粒感。风忽然转了方向,卷着新抽的柳枝拍打窗棂,恍若有人隔着三十年光阴叩门。我推开半扇窗,冷香扑面而来——是雨丝混着泥土的腥甜,还有远处河岸边若有似无的芦叶清香。去年春日在这里拍过一张照片:梨花落在青石板上,被雨水浸得发亮,像撒了一地未及收拾的月光。此刻的风,想必就是那时掠过梨树的那缕,它曾卷起素白的花雪,又穿越市井烟火,轻轻掀开我案头的诗稿。

酒过三巡,脸颊微烫。楼下的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暖黄的光圈,偶尔有晚归的行人踩着水洼走过,脚步声渐远,被风揉进了檐角的铜铃。我添了口酒,看杯中晃碎的灯影与游动的雨丝,忽然轻笑——这人间清欢,原不必求诸远方。一碟带着乡土气的猪头肉,半把嚼得出光阴的花生米,再加一场不请自来的春雨,便胜却无数推杯换盏的喧嚣。风又起时,窗台上的薄荷轻轻颤动,像是天地间某个无形的老友,正隔着风雨与我遥遥碰杯。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它把故事藏在风里,把深情浸在雨里,等着某个懂得倾听的人,用舌尖的咸、耳畔的响、眼底的光,将它们一一拾掇成篇。就像此刻,我嚼着花生米看雨丝织帘,听风在檐角低吟,忽然明白:所谓创作,不过是把天地的絮语,轻轻抄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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