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雨蝶

连城雨蝶

连城的雨是带着棱角的，那天的雨丝斜斜刺进军装领口，我却浑然不觉。雷达站的屋檐垂下珠帘般的雨幕，将世间喧嚣都隔绝在外，只余屋内那只奇异的绿蝶，振翅搅动着凝滞的空气。

它通体泛着冷玉般的光泽，翅尖缀着细碎的金斑，在晦暗的室内划出粼粼光晕。这样的蝴蝶，我在连城的山林间见过无数次，却从未有哪一只，能像此刻这只般震撼人心。黄父扬起的扫把悬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黄母颤巍巍地站起身，浑浊的泪水顺着皱纹蜿蜒而下，滴落在黄连长的军功章上。

"孩子，你终于回家了......"老人沙哑的呢喃混着雨声，重重砸在我心上。那些化疗时黄连长强撑的笑容、训练场上他沙哑却坚定的口令、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时，他攥着我的手说"小河北，替我看好连队"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不过大我几岁的他，总把我当弟弟般照顾，此刻却化作眼前这只绿蝶，以最奇幻的方式与父母重逢。

副主任轻轻拽了拽我的袖口，我知道他不是胆小，而是不愿打破这份跨越生死的重逢。我们默默后退几步，任雨水打湿肩头的肩章。那只绿蝶忽而振翅，掠过二老斑白的鬓角，停在黄连长的遗照上，翅膀翕动间，仿佛在诉说着未竟的牵挂。

山风裹着雨丝涌进屋内，带着连城特有的湿润气息。我忽然懂得，这只不合时宜出现的绿蝶，或许真是黄连长留给父母最后的温柔——他以这样的方式告诉双亲，身着军装，他从未后悔；化作蝶影，他依然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深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