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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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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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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春

  寒月初冬,天色阴沉,北风如刀,刮得人面皮生疼。我裹紧棉袍,疾步走向故里。琼枝上悬着冰棱,泛着灰白的光,远处几株枯树在风中瑟缩,犹如鬼魅伸着瘦骨嶙峋的手。

  巷口斜着一株老桃树,树下立着一个人。须发皆白,背脊佝偻,拄着一根细拐,竟与枯树融作一体。细看时,我陡然怔住了——这分明是我昔日的塾师李仲儒先生。不过三十余岁的人,竟已满面皱纹,眼神浑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教人疑心一阵风便能将他吹散了。

  他向我蹒跚走来,胡碴在寒风中颤动:“你回来了啊!” 我默然点头。他忽地拽住腰间破旧的包袱,将我拉至树后,压低声音道:“你说人死了……真能见到已死的人么?” 我愕然不能答。记得当年他讲《论语》,说到“子不语怪力乱神”,总要拍案高喝“鬼神之事,虚妄耳!”如今竟也信了这个?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支吾着,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求,忽觉脊背发凉,慌忙寻个借口脱身而去。

  走出十余步回头,见他仍伫立树下,如一尊石像。风中传来几声咳嗽,碎在空荡的巷子里。 后来才听说,他妻子去岁染病死了,留了个三岁的孩儿,前月也夭折了。他自那时起便常立在桃树下,逢人便问鬼神之事。

  我忽然明白了他那日的目光——那不是迂腐,而是将沉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挣扎。而我这匆匆过客,竟连一句虚妄的安慰也未曾给予。 故乡的桃树年年开花,只是有些人,终究冻死在某个春天到来之前的寒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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