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八首）

《我》

是一趟趟向北和向南的火车

用旧的票根

在目光里一次又一次的改签

再于窗口的位置坐下

我可以看到站台上没点燃的目光

低头寻找自己的河流

我还可以看到犹豫的脚步

像枚悬在路口的棋子没有落下来

更多时候

我捂着漏风的口袋

在人间低处奔跑

《我把月亮挂在心上》

开始发芽的暮色

我把月亮摘下来挂在心上

牧归的蹄声最先响起

然后是把锄头扛回整片田野

热闹的小路

脚印是一座村庄种出的音符

我可以用月光的指尖弹奏

灯火是我摘下的一片月色

缝补在屋檐低处

一扇扇小小的窗口

想你的时候

我把一句乡音从月亮的口袋取出来

捂住我一直都在漂泊的肉身

《指尖上的秋天》

露珠在草尖上修剪的睫毛

再用一个眼神表达秋天

阳光就坐在木门槛上

摆弄她的长指甲

倘若有一粒鸟鸣落上指尖

去低处人间完成的一句修辞

那好吧

让一只只脚印开始发芽

再与汗滴一起发出的欢呼声

秋天终于弯下腰

将你我搂进怀里

就像搂住走进家门的孩子

《放牧一条河流》

有时   去替它提着长鞭

放牧低处的烟火

麦芽里生长着一颗糖

再让笑声在浪花里摇响

打水漂的孩子

将每个圆都装进一座房子

连起来就是一座村庄

村庄以外

一座鼎沸的城市

和一片辽阔的天空

这是他们自己的牧鞭

顺着风的方向扬起

《窗外》

那个衣衫褴褛的人又来到窗外

在人间低处摔倒过无数次

又站起来

这让我看到紧随身后的影子

一路跌跌撞撞

那是那时   也是现在  或是将来

没有树干可倚的窗外

云朵又被暮风掀起

无法分辨的衣衫褴褛

那人身后

我将跌倒的影子扶起来

在窗外

替人间拉上一块遮羞的薄衫

《镜子》

月亮还在云缝里寻找未圆部分

铸一面镜子送给秋天

还在赶路的人

目光被一枚针捻细

需要把脉的夜色

你在村口抬头仰望

我在城市低头忙碌

中间是轮月亮衔接

一面铸好的镜子

是只纽扣    也是枚邮戳

《春天》

的确  春天一直是在父亲弯下的脊背

首先萌发

带着汗味和泥土香

母亲的手掌心里开始热闹

她将发过芽的大米淘洗几遍

再用火去重新萌发一次

离我最近的乡村紧贴着胸口

我喜欢每颗种子抬头

去穿过我的肉身发芽

我需要这种土地的阵痛

去人间分娩可爱的春天

《风吹过村庄》

似乎只有那张皱巴巴的脸

才配得上一棵麦穗的抚摸

泥巴留下的纹路

一半是时间踩出来的脚印

另一半在一袅炊烟里

弯了又弯  匍匐在屋顶上

好多的麦粒已经完成分娩的痛

举起芒   举起偌大的秋天

这种姿势

与一座村庄举起锄头和镰刀

保持了一致

《尚未入梦的夜》

还有一个梦没有找到主人

夜继续入睡

数星星的窗口不需要关上

风可以轻轻迈过脚步

用指尖捋捋散落的发丝

寻找主人的梦还在奔走

刚刚离开的站台

又一列火车拉响汽笛进站了

星星又趴在门缝上

找一颗蘸着禾香的露滴

滋润眼里早有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