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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密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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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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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青青,记忆悠悠

 七月流火未烬,八月风信初扬。时序在蝉鸣里悄悄翻页,把春生夏长的喧闹,酿成秋收冬藏的期待。

 七月底八月初,枝头的青皮核桃早已按捺不住,圆滚滚的身子裹着层嫩生生的绿,在叶隙间挤眉弄眼。有的胀得快要裂开细纹,有的被阳光吻出几点黄斑,仿佛都在扯着嗓子喊:“快来摘我呀!再磨蹭,可要跌进泥土里发芽啦!”

 小时候,没见过啥瓜瓜果果,我们的零食仅仅限于花生、红薯,好像实在也找不到别的可吃的了。但是村西的小山大山可是馋丫头、馋小子向往的宝地。山上有黑枣、柿子、核桃,这些果树就在田间地头,零星散布。也不晓得主人家是谁,暑假里,几个孩子作伴徒步上山,最好的活动是摘野酸枣、薅野韭菜花,打核桃。

如果是有备而去的话就在清晨出发,晨露还挂在叶尖时,竹篮和长杆已在院角候着。踩着草叶上的湿凉往山坳走,远远就听见核桃树在风里沙沙响,像在数着颗数盼人来——这趟收获,原是树与人早就约好的默契。

 扛着长杆走在前头,麦秸编的草帽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影。摘核桃得趁晨露未干,青皮脆嫩不易淌汁,指甲缝里就少些褐渍。果然长杆轻轻一敲,“噗通”一声,带着露水的核桃便坠进草窠,绿皮上沾着几片碎叶,倒像穿了件俏皮的花衣。

 我蹲在树下捡核桃,指尖刚触到青皮,就被那股清冽的草木气裹住了。有的核桃坠得急,在草叶上弹了两下,滚到马齿苋丛里,得扒开紫莹莹的花瓣才能寻见。同伴在树上吆喝:“捡时轻着点,别蹭破了皮——这绿衣娇气,沾了汗就变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回事儿,这是上一辈老人传下来的,话音未落,头顶“咚”地落了颗大的,正砸在竹篮沿上,惊飞了叶间几只啄虫的麻雀。

 日头爬到树梢时,竹篮渐渐沉了底。摘下草帽扇着风,指缝里的绿汁已浸成深褐,倒比田埂上的野菊更添几分烟火气。树顶上够不到的最稠的那簇枝叶颇让我们愤愤不平,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那几颗得留到秋分,让秋阳再焐焐,仁儿才更饱满。”原来收获也讲分寸,不是贪多求全,是懂得与自然分一份默契。

 往回走时,竹篮晃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颗饱满的期待在轻轻碰撞。路过水渠边洗把手,凉水漫过指尖,绿渍却怎么也洗不净,倒像给指甲染了层琥珀色的印记。或许这就是核桃树留的念想,就像春播时沾在裤脚的泥,都是土地与人的私语。

 傍晚在院角摊开核桃,青皮在夕阳里渐渐发皱。母亲搬来竹筛,说要趁夜凉剥壳,不然明日皮壳粘连,仁儿容易带涩。月光爬上晾衣绳时,满院都是青皮被剥开的脆响,混着家人三人的笑,惊得墙根的蛐蛐都停了声。

 剥好的核桃仁躺在白瓷盘里,像裹着层浅褐的纱。父亲捏起一颗放进嘴里,连说“今年雨水匀,涩味轻”。我也学着嚼了颗,先是淡淡的清甜,末了舌尖浮起一丝微涩,倒像把整个夏天的滋味都含在了嘴里。

 夜风掠过晒谷场,带来远处青纱帐的香。晾在竹匾里的核桃皮渐渐缩成深褐,蜷成一片一片的月牙状。父亲说这皮能入药,明年开春泡水喝,能想起今年摘核桃的晨露与蝉鸣。

原来万物从不会真正消散,就像这颗核桃,从枝头的青涩到盘中的饱满,再到往后岁月里的余味,早把一季的光阴,酿成了绵长的念想。

核桃青青,记忆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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