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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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问一哈那个亮灯的屋子旁边的人哪里去了……”
11月18日晚8点10分，我正在楼下清理院内散落的枯枝败叶，一阵苍老的问询声忽然从院门口传来，循声望去，是位年近八旬的老奶奶，瘦小的身影立在光影里，正朝着空荡的院子张望。
院内只有我一人，我放下扫帚迎上去，可连问几句，都没听清老人想说什么——她口中“亮灯的屋子”，是小区南北通透的过道，夜里小区灯虽亮着，却远不及白日清亮，视线模糊很正常，何况是一位近80岁的老人。
小区南边一楼车库住了两位老人，我想是不是老人想要找的人。于是我拉开过道中间的铁门，示意她进去，老人却执意要我陪她一起进去。恰在这时，爱人从楼上下来，听清原委后，直接对老人说：“您去找别人，他不知道。”
爱人这么一说，我也只好从过道口退了出来，老人紧跟着过来，嘴里仍絮絮说着什么，我依旧没能听懂。
这么晚了，我想老人可能是迷路了，或者说年纪大了头脑有些小问题。那一刻，我看到眼前的老人，觉得她好可怜，瘦小的个子，无奈的眼神，我忽然想起了母亲——母亲今年74岁，这几年衰老得厉害，听力、视力大不如前，记忆更是日渐模糊，医生说是小脑萎缩，吃药也难见成效。她和父亲住在30公里外的乡下，我每月回去一趟，送些慢性病的药，帮着打扫屋子、刷净灶台，走前把水桶装满，便又匆匆返程。眼前的老人，和母亲一样善良，一样让人心疼，我多想帮她一把。
“您去找别人，他不知道。”爱人重复说了刚才的话。老人虽年事已高，听力还蛮好，听出语气里的疏离，急忙摆着手解释。我忍不住劝爱人：“你小声点说。”她却看着我说道：“你帮不了，别耽误人家的事！”
就在这时有人进院子里了，一看是院里的老好人王明章老同志回来了。老王从某机关单位退下来有好几年了，主动担任着小区内的事务管理。往常院内的清洁都是老王义务打扫，这两天他刚好随团外出旅游，前天一场风雨，落了满地枝桠，我早上捡了些大的堆在一旁，想中午回来打扫树叶却没能抽出时间，只有晚饭倒垃圾的时候来清理一下。没想到遇到了迷路的老人。
我赶紧对老王说：“老王，这么快旅游都回来了，正好这位老人家好像迷路了，您帮着看看认不认识？”老王在这住了快40年，邻里街坊大多熟悉，我满心盼着他能帮上忙，也相信老王能做到。
老王热情地接待者老人，爱人在一旁催着我走，想起前些天刚为琐事吵过架，我怕再起争执，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爱人离开，远远望着老王低着头，侧耳耐心听老人说话。
爱人是那种没心没肺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平时说话大嗓门，很好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我们之间没少发生争吵，和父母之间也产生很多误会。
几天前我们刚吵过，也是因为双方讲话的语气不好产生误会，导致发生争论闹得不愉快。吃过晚饭，厨房的碗筷锅灶以及抽油烟机统统清理完毕，计划着下一步活动。我本意是一个人下楼，跟爱人打了个招呼，她听成了我约她出去一起走路，我说在楼下等她。我先下楼丢了垃圾，然后从车库里拿出扫帚打扫院内的树叶及松果，有些松果被踩扁了贴在地面上，要用力才能清理掉。当我把地快扫完时，就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本地政府提出了“美城”的发展思路，一方面是路下的排水系统修建，一方面是经营门面占道的统统拆除建成人行道。这条路修了半年，至今没彻底完工，出门散步往哪走都不顺畅。平时去堤上，今晚风太大，不打算去堤上散步，也不知往哪里走为好。
出了小区门，我俩顺着坑洼的路漫无目的地走，我心里还想着那位老人，爱人却在一旁解释：“你没听说吗？有人扶摔倒的老人，反被讹上了！”
我没接话。从小接受的教育是作为炎黄子孙当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可如今怎么就变了样？我想着，要是老人真迷路了，大可以帮她联系家人；若是记不起任何信息，哪怕发抖音求助，或是打110找民警，总能有办法。想到她那双无助的眼睛，我就恨自己的妥协，恨自己没能再多坚持一下。好在有老王在，他的热心肠在院里是出了名的，一定能帮老人找到回家的路。
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几分寒意，我催着爱人走快些增加热量抵御风寒。在经过岳父家小区门口时，我和爱人商量，要不要上去和二老聊几句，爱人表示同意，但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已近8点半，平常二老在这个点上就准备入睡了，怕打扰老人休息，只好又折回来，沿着马路慢慢走。
等再回到小区，院子里已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位老人求助的眼神，却像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我站在院门口，在心里默默祈祷：老人家，您一定平安到家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迫不及待地去问老王，他告诉我，老人是附近的一个租户。听到这个消息，我所有的担心瞬间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