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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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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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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鸟儿飞翔

前些日子,我一直为落叶归根、落地生根两个问题所困扰。

在这不咸不淡的日子里,我不时会想起我屋子后山的那两棵树,两棵豆树,一大一小。它们是我大哥十多年前种下的,大的比水桶略大,小的也有水桶的一半。最初,这两棵树于我是可有可无的,似乎不存在。我真正关注它们的,是在某一天中午,我和妻子在我屋子西侧去往四堡中心校小路散步时,无意间发现那棵大树上不知何时挂了一窝蜂,很大的一窝。我当时脑子咣当地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谁摘了那窝蜂,少不了弄得一大盘蜂蛹,起码能醉一桌人。

然而再次引起我关注它们,是那天清早,在屋后菜园子里摘菜,出于对那窝蜂子的牵挂和别的什么,我特地穿过菜园子,爬上遍布着青苔的石山石,跨过用以遮拦鸡们的黑色防晒网。在距离菜园子20米外的地方,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看到了这两棵树,真切得让我愤愤不平,几乎骂娘的地步。

知道为什么吗?不知哪个遭天谴的龟孙,居然对这两棵树下了狠手。在我平胸的高度,分别给两棵树留下了两道白森森的伤口。“人怕伤心,树怕剥皮。”何况这不仅是剥皮,而是用斧子砍的,伤口有两指那么深。我仰望大树,一种无比愤懑的情绪在胸中升腾。这好端端的,在风雨中,在阳光下,和小草共生,与昆虫为伴的两棵树,它们招惹了谁,何以遭到此般毒手?

我寻思,我非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行凶者揪出来。我在寻找蛛丝马迹时,一把用几根竹子搭成的梯子赫然耸立在我的眼前。这把竹梯就直溜溜倚着大树,高十余米,一把极其简易的竹梯。当我顺着梯子和树干向上仰望,目光在树丫间搜索、盘桓时,突然发现几天前挂在树丫的蜂窝已杳无踪影,难道是摘蜂窝的人嫌这树长得太高,增加了其攀爬摘取蜂窝的难度,故而心生怨气,给这两棵树来几斧子泄愤?如果只是出口恶气,这人没必要大费周章在两棵树上分别留下两道口子,而且极其工整地,像用粉笔事先画好再砍似的。再且,从刀口的高度和切口判断,这不应该是小孩干的事,一定是成年人,一定是。那么,是不是故意把树阉了,等到大树枯死了,然后砍倒为柴?这种可能性极高。可现在的农村,尤其是我们这样的村子,几乎是没有几家还用柴火烧煮饭菜了。或许是某个人急用钱,等日后树枯了,砍了卖给酿酒的人?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我曾经在公众场合闲聊时,说过我为什么建房时把屋基降了两米。我说老房子屋基太高了,后山是一个斜坡,越往西地势越低,屋子建得高了,后山就遮不住屋子,这样就会招风,不妥。难道,难道这人是冲着我这句话来的,有破风水嫌疑?不可能呀,就我在村子里的人缘,不至于有人会对我嫉妒到心生这种肮脏的念头。

以上判断与推理,虽然很难成立,但砍树者有意而为是毋容置疑的。现如今唯一的补救就是,我该如何让身遭伤痛、劫后余生的两棵树继续开枝散叶蓬勃生长。

时间转瞬过去几个月,那时我已身在贵州,无论我有什么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了。郁闷中我打电话给在老家的结拜兄弟,把自己的心结向他全盘托出。结拜兄弟也替我作了各种分析,可也总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弄不出一个头绪。然后向我提议,说眼下重中之重,首先得把这树的伤疤护理好,别让它们朽烂了。

说干就干,结拜兄弟马上付诸行动。他在网上购买了6桶“伤口愈合剂”,每桶500克。产品说明:促进愈合、成膜性好、防腐除菌。结拜兄弟挑了一个上好的日子,带上他的宝贝妻子,从水塔下的洗衣池边挪动他肥胖的身子匍匐、攀爬着上山,一刻钟后就到了两棵树下。第一个步骤是给树清理伤口,把霉变的表皮清除干净,而后再用小刷子在伤口上反复涂抹绿色的愈合剂汁液,直到裸露的伤口全部渗透。这样,时隔几日,结拜兄弟又再次给树们刷一道愈合剂。待一切弄妥之后,我们就期盼着来年的春天,这可怜兮兮的两棵树,重新焕发生机,如往年一般长出绿油油的叶子来……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就怀揣梦想离开了家乡,期间,除春节、清明节外,极少回家。在外闯荡谋生的日子,家乡时时刻刻在眼前萦绕、晃荡,尤其是父母尚健在的那些日日夜夜。也许应了落叶归根的缘故,知命之年的我和妻子,终于决定在老家建座房子。2020年的4月份,我把父母和兄弟姐妹肩挑背扛,建了近30年的四间泥瓦房推平,依着原来的基础往下降了2米当新屋基础。一切准备就绪后,于6月份开始动工建设,同年农历的腊月十八我们一家就搬进了新房子。在外漂泊半辈子,而今凭着自己双手建起了一个新家,那种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回想这些年所经历的人生点点滴滴,以及眼下回到家乡所经历的颇多人情世故,心中难免生出许许多多的感慨。

我终究弄不明白,人到了一定年纪,总会恋家,尤其是那个最初生养自己的老家。在这之前,尽管自己像一只张开稚嫩翅膀找不到鸟巢的雏鸟,不管不顾,乱飞乱撞,不分昼夜四处觅食,而对家的感觉除了父母而外,却总能让日子在不紧不慢中悄然度过。

今天,在位于南方的这座海滨城市——在距离家乡千里之遥一栋26层的楼房上,我怀着惆怅的心绪,目光穿过阳台,迎着北海银滩吹来的海风,沐浴在冬日的阳光里。我仍在冥思苦想:人生的归途,难道只能是落叶归根?能否亦可落地生根?忽然又记起前些日子,我转发了一个抖音视频,其文案是:“背井离乡,为的是落地生根,而不是落叶归根。”在朋友圈众多评论中,我看到了鬼子老师的评论:“《买话》的另一条路……”

这样的问题让我如鲠在喉。我屋后山上惨遭刀斧之害的两棵树,虽然来春又长出了绿叶,伤口上方凸起处也长出了新枝,我内心深处却始终抑制不住激起阵阵波澜——我似乎看透了人性的丑与恶。

不禁又想,人有老家有故乡有根,那么鸟儿呢?它们的根在哪,是不是每一片适合它们生存的森林,每一片足以让它们骄傲飞翔的蓝天?

倘若真如此,我宁愿像鸟儿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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