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外公

那个正月，我们期待已久的小天使，终于呱呱坠地。母女平安，是上天最好的眷顾。外孙女是足月宝宝，体重五斤八两。当我站在产房外，迎接她们母女时，心中那份迫不及待的期盼，几乎要满溢出来，只想快些瞧瞧我的小外孙女，究竟是怎生一副可爱模样。

刚出生的她，被护士阿姨用柔软的襁褓包裹得严严实实，小脸也细心地用衣物遮挡着。“新生儿娇弱，要尽量避免感染。”护士轻声叮嘱。这份小心翼翼，更增添了我心中的神圣感。

待到回到病房，我终于按捺不住，悄悄走上前，极轻、极缓地掀开被角。第一眼见到外孙女，心瞬间柔软成一片。她的小脸像一枚半熟的桃子，泛着淡淡的红晕，耳轮清晰分明，皮肤白皙通透，鼻子小巧秀挺，嘴唇饱满红润，整个面庞吹弹可破。她安稳地睡在妈妈身旁，呼吸均匀，酣甜入梦。这份健康的生机，让我和妻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颗悬了许久的心，总算踏实落地。

我就这样凝神地望着她，仿佛在端详一件巧夺天工、活生生水灵灵的艺术珍品。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怜爱油然而生，让我目不转睛，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睡得很沉，两只小眼睛紧紧眯成两条细细的缝儿，宛如初生的月牙。小嘴巴时不时地嚅动一下，张合之间，仿佛是在无声地宣告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喜悦与呐喊。

面对这样一个精致的小生命，我心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和一丝不敢触碰的紧张。多想将她抱在怀里，亲亲她那嫩滑的小脸，可双臂却有些迟疑。虽说人都讲婴儿骨软，可我心里总怀着几分敬畏，生怕自己不够小心，失手惊扰或伤到这娇弱的宝贝。看着她纯净无邪的睡颜，心头的喜悦如蜜糖般缓缓化开，那份满足，无以言表。

为了女儿能安心坐月子，也为了更好地照顾小宝宝，女儿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月嫂。月嫂做事认真细致，不仅将产妇和宝宝照料得无微不至，还会每天做详细的护理记录，从产后的膳食搭配，到宝宝每次吃奶的时间、次数和食量，都清清楚楚。她的专业和耐心，赢得了我们全家人的信赖。

外孙女满月后，月嫂因接下新的预约而离开了。我与妻子便顺理成章地将女儿和外孙女接回了家中。从此，这个小不点儿就成了我们家庭绝对的核心。她的到来，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家中生活的节奏焕然一新，我们所有人都开始围着她转，因她而忙。

我这个“初为人姥”的外公，自然也闲不下来。她的到来，不仅为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和崭新的生活希望，更让我早早地、真切地品尝到了那种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感受到了血脉隔代亲的奇妙滋味。这段日子，虽然身体忙碌，但心底却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真是“虽辛苦，但快乐着”！

每天的清晨，闹铃声如同集结号，我和妻子便应声而起，开始一天的忙碌。我们有着明确的分工：我负责去早市采购新鲜的食材，准备一家人的早餐和晚餐；妻子则主要负责宝宝的“口粮”和后勤——喂奶、换尿布、清洗小衣物。

值得庆幸的是，妻子已近退休年龄，单位领导体贴，一般不再安排繁重的工作任务，同事们也格外照顾，常顺手帮她处理一些事务，好让她能抽出更多时间回家照顾外孙女。

我的单位在市中心，离家较远，中午不便往返。为了能早点回家替妻子分担，每到下班时分，我总是归心似箭，匆匆赶路。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我的小外孙女。看她平静安详的睡容，看她贪婪吮吸奶汁的急切模样，听她哇啦哇啦表达情绪的哭叫，或是看她那两只黑珍珠似的眼珠，骨碌碌地左右转动，好奇地打量这个陌生而又温暖的世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哭”，都那样紧紧地牵动着我的心弦。

出生才一个多月的她，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知，每天的“任务”似乎就是吃饱就睡，睡醒再吃，一天二十多个小时都在睡眠中度过。都说婴儿是在睡眠中悄悄生长，那我们便唯愿她睡得更安稳、更香甜。盼着她能在美梦中，健康茁壮地长大。她睡着时，大人们方能偷得片刻清闲；她一旦醒来，不是饿了要吃，便是需要人耐心地哄抱。

外孙女平日里很是乖巧，并不闹人。但她若真的哭闹起来，我们全家人都会不由得紧张起来，开始一番“福尔摩斯”式的猜测：是饿了？还是困了？是哪里不舒服了？还是哪儿痒了疼了？于是，大家轮番上阵，又是抱着轻柔地拍抚，又是软语温言地哄劝，尽管心里明白，她可能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只要我在家，听到她的哭声，总会第一时间赶过去。将她软软的小身子揽入怀中，她那一对乌溜溜的眼睛，时而会一眨不眨地、专注地盯着我看；时而又会慢悠悠地只睁开左眼，右眼却还眯缝着，似醒非醒。我常忍不住猜想，在她初谙世事的朦胧视野里，我这个满脸慈爱的外公，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形象呢？

除了吃奶、换尿布这类日常，外孙女的“排便大事”可谓是我们全家关注的焦点。她出生后不久，因有些乳糖不耐受，一天要腹泻三五次，吃了营养却吸收不好，光吃不长肉，急得女儿偷偷掉了几回眼泪。无奈之下，只好先暂停母乳，改喂专门的牛初乳。

两天过去，腹泻是止住了，可小宝宝却又不拉便便了。全家人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女儿更是沉不住气，忙着打电话向她当医生的同事讨教方法。直到有一天，她外婆在换尿布时闻到宝宝小屁股散发出一丝异味，笑着报告了这个“喜讯”，我们所有人心头的大石才算落了地。

偶尔，我也会亲手抱着外孙女给她喂奶。将她稳稳地托在臂弯里，把奶瓶嘴轻轻送入她的小口中。明知她此刻什么都听不懂，我却总是喜欢絮絮叨叨地跟她说话：“宝宝，多吃点，吃得饱饱的，才能长得高高壮壮的……”看着她用力吮吸的样子，小脸颊一鼓一鼓的，心里便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和开心。

有时，她吃着吃着，会突然用舌头把奶嘴抵出来，也不会言语，常让我和妻子面面相觑，猜测缘由。而偶尔捕捉到她无意识咧嘴一笑的瞬间，那简直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刻！“快看，她笑了！她在朝外公笑呢！宝宝，再笑一个给外公看看好不好？”这时，我便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含饴弄孙”这个古老的成语，呵，如今我可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其中的滋味了！

两个月的光景，外孙女已从出生时不到六斤的小不点，长到了十斤多重。头发、眉毛开始渐渐浓密起来，小胳膊、小腿儿长得胖乎乎的，现出一圈圈可爱的“莲藕褶”，明显比出生时更有力气了。当我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放进她的手心，她便会下意识地紧紧抓住，那小小的力量，总能传递给我莫名的感动。

她的小脚丫更是玲珑可爱，匀称而丰满。睡醒后，躺在舒适的小床上，她便开始手脚并用地探索世界，小胳膊不停地挥舞，小腿儿有力地蹬踢，眼睛好奇地东瞧西看，小嘴里还不时地发出“咯啰、咯啰”的声音，那模样，活像一位投入忘我的小小音乐指挥家！

外孙女似乎天性喜水，每次外婆给她洗澡，她都会安安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浴盆里，格外享受地一动不动，任凭温水抚过全身，怎么搓揉都配合得很。每次洗完澡，若未能及时喂上奶，她便会迫不及待地把小手指塞进嘴边吮吸，一旦被妈妈轻声喝斥，又会乖乖地把手拿开，用怯生生又带点委屈的眼神望着妈妈，可爱极了。

过去常听老辈人讲“隔代亲”，自己却从未真切体会。如今亲身经历，方才明白，这哪里仅仅是简单的亲近，更是一种生命的延续，是一种爱的自然传递与流淌。

从女儿长大成人至今，二十多年我未曾再抱过如此幼小的孩子。外孙女虽只有十斤左右，但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抱着，手臂和腰背难免酸痛，一边抱还要一边轻轻地、有节奏地拍抚。

为了哄她开心，我几乎翻箱倒柜地搜寻记忆中所有哄她妈妈小时候的歌谣和话语，翻来覆去地讲给她听。看她安然躺在我怀中，眼睛渐渐眯起，时光仿佛瞬间倒流，我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初为人父、怀着同样忐忑而喜悦的心情，哄女儿入睡的夜晚。

外孙女的出世，仿佛将我内心对女儿那份深沉的亲情，自然而然地延续并倾注到了她的身上。每一次怀抱她，都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充盈的幸福感。哪怕抱上一两个小时，胳膊和腰背累得发酸，心里却依旧是甜丝丝的，甘之如饴。

到了三个月时，外孙女愈发精灵可爱，常常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惊喜。譬如，她开始会认真地观察人了，当我们一家人围坐餐桌吃饭时，她总是乖巧地躺在摇椅里，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地跟着人影转动，高兴时还会兴奋地来个“鲤鱼打挺”。一旦有人放下碗筷去逗她，她立即会佯装要哭，小模样楚楚可怜，无非是想让你去抱抱她，宠宠她。

如今，她这“假哭”的本事愈发娴熟，一边富有节奏感和韵律感地“啊呀啊呀”着，一边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你。若是你故意延迟不去抱她，她便会更加卖力地干嚎几声，直到哭得你心软投降，将她揽入怀中为止。

初为人外公，除了满满的激动与不可避免的紧张，心底深处，偶尔也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当想到不久的将来，外孙女咿呀学语，开口唤我第一声“外公”时，我难免会真切地感受到岁月的流逝，慨叹青春远去。但外孙女的降临，更意味着生命的美好得以延续，这份欣慰与喜悦，足以冲淡所有时光带来的怅惘。

再过几日，便是外孙女出生的百日纪念。我衷心祈愿我的小宝贝，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像花儿般欣然绽放，像阳光般灿烂温暖，像鸟儿般自由快乐！愿她健康、快乐地度过每一个寻常日子，越来越聪明伶俐，越来越美丽可人，越来越惹人疼爱！